没来得及去确认周西然此刻的后台数据，姜娓只觉整个人天旋地转，似被重重砸在地上。
再睁眼，她出现在学校食堂。
一眼望不到尽头食堂内，座无虚席，粗略算下来起码有好几百人。
姜娓快速扫了眼四周，周西然他们并没有出现。
不过她也不意外，毕竟学分低的才进来。
【积攒学分任务：请玩家到取餐口取餐。】
【请注意，取餐过程避免与跟您身份相同外的人交谈，以免影响其他同学就餐。】
任务正常了。
姜娓收起面板，刚才被面板遮住的位置上，坐着个女鬼，腐烂的手抓着融化的叉子，卡顿往嘴边送饭。
视线下移，目光落在那盘食物上，密密麻麻的黑虫，爬在盘边，顺着叉子往上爬……
姜娓顿时觉得汗毛直立。
她忍下恶心，小心翼翼从位置上离开，轻手轻脚避开就餐‘同学’。
“嘎吱嘎吱——”
姜娓停下动作，小口吞咽，对上坐得笔直、挖空眼珠徒有眼眶的‘同学’，她有些发怵。
‘同学’没看她，把面前那盘不可言喻的食物一下下往嘴里送。
明明吃的是软趴趴的食物，到女鬼嘴里，却变得嘎嘣脆有嚼劲。
似是软趴食物在女鬼嘴里突然生长出骨头般，又脆又响。
确认面前的女鬼没有注意到她，自己也没影响它就餐，姜娓这才转身朝取餐窗口走。
“嘎吱嘎吱——”
姜娓脚步放缓了点，竖起耳朵听那阵咀嚼声。对比最开始那阵，这阵咀嚼声里，像是掺杂了点别的什么。
就像是，吃饭吃一半，突然有人从喉咙伸进去后，仍然咀嚼......
姜娓小心翼翼走出那排座位，绕到圆柱后面，侧开半个身子，探出头去看。
果然！
那个生无可恋的女鬼面前坐着个正大快朵颐的女鬼，它风卷残云吃完自己盘子里的食物后，静静看了女鬼几秒，然后在生无可恋女鬼张口的瞬间......
—— 一手插/进它的喉咙。
可生无可恋那只女鬼仿佛无事发生，仍然咀嚼着......
大快朵颐女鬼伸进去那只手，瞬间被啃食的只剩下骨头。
“嘎吱嘎吱——”
姜娓决定收回那句话。
在她看这几秒里，那根骨头也被女鬼吃得干干净净。
忽然——
生无可恋女鬼忽然歪起头，慢吞吞，三百六十度扭动脖子，将整颗头转了过来。
直直看着姜娓。
四周很黑，姜娓又躲在圆柱后面，从那个位置，一般来说是看不见她的。
视线逐渐清晰，食堂墙上标语忽然清晰可见。
【踏进食堂后，请各位玩家严格遵循餐桌礼仪，不要观察其他同学就餐。】
【请不要觊觎其他同学餐盘上的食物。】
“......”
姜娓一阵语塞，她现在想收回任务正常那句话。
想法只在心里停留几秒，她就看见转过来那颗头，忽然摇晃着，‘嘣’地一声掉在地上。
姜娓只觉后背发毛，做足了那颗脑袋会滚落到她脚边的心里准备。
事实确实如她所想那般，那颗头滚到了她脚边，然后......
—— 忽然弹跳在空中。
那张脸在黑土地上滚一圈后，几乎看不清原来的模样，那张脸对着姜娓，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
“同学，你为什么要看我吃饭？”
姜娓吞咽了下，刚准备回答，却发现那颗脑袋并不只是停在空中或者落在地上，而是不断弹跳......
面目全非的鬼脸、露出大牙、弹跳......还会说话......
太他爹的惊悚了。
姜娓小心翼翼站起身。
那颗脑袋也随着她的动作，弹跳得越来越高，几乎跟她齐平。
“咚！”
“咚咚！”
“同学！”
“......”
姜娓盯着它弹跳的规律，慢吞吞地说，“你的饭看上去......很好吃。”
“喏，在那个六号窗口，就那个大妈给我打的，只不过饭不在菜单上，你得悄悄说。”
“你还挺热心肠，”
姜娓象征性夸了句，右腿不着痕迹抬到半空。
“都是苦命的人，我懂你，上学上得累死累活，没口热乎吃。”
女鬼：“你就跟打饭阿姨说，你要779号套餐。”
姜娓小幅度点头。
女鬼：“只不过今天这个酸菜脑子，不太好......”
没给它说完的机会，姜娓抬腿，预判脑袋弹起来抵达的位置，猛地一脚。
“砰！”
脑袋直直对准那扇铁门，卡了进去。
【请注意，任务时间即将结束。】
【倒计时：50......49......】
姜娓没去看那颗头最后滚到谁脚边去了，头也不回，也无暇顾及在食堂内快跑会打扰其他‘同学’就餐，脚步横飞，宛如‘饿死鬼’，快速奔向取餐窗口。
前往取餐窗口过道，被两排就餐座位夹在中间，她动作步子大，为了抄近道，差点把一个‘同学’的饭卷落倒地。
“同学！我的饭！”
身后传来某个同学撕心裂肺的咆哮声。
姜娓每往前跑一步，眼前那个取餐窗口外站着的白裙女生就多上一个。
“就餐时间即将结束，请各位同学注意就餐速度。”
食堂内广播声骤然响起，紧接着落下。
周围“嘎吱嘎吱”的咀嚼声越来越大，几乎盖过急速狂奔掀起的风声。
取餐窗口那扇小门一点点落下。
姜娓一咬牙，心一横，一个箭步大跨，抵达窗口石桌。
“咚！”
食堂阿姨从里面探出来，透明玻璃上清晰晃着打饭阿姨那张血淋淋的鬼脸。
“吃个饭，不用对我行这么大礼。”
姜娓刚准备报菜名，就听身侧陡然传来道“咚”的声响。她顿了几秒，缓缓扭过头。
只见个男人跟她一样，以同一种姿势跪在地上。
“你们怎么回事？饿成这样？几年没吃饭了？”
隔壁取餐窗口阿姨忽然出声。
“10......9......”
姜娓从地上爬起来，脑海飞速运转。
任务是说到取餐口取餐就行，她确实到了指定位置，赶在食堂阿姨下班之前，但任务时间扔在倒计时，并没有在此刻终止，那就说明任务并没有完成。
如果不点菜，打饭阿姨会给打什么饭菜呢？
如果点菜，她又要点什么呢？
“同学，要点什么菜啊？”
食堂阿姨那张血淋淋的鬼脸紧紧贴在玻璃窗上，血水顺着透明玻璃滑落。
“滴答滴答——”
姜娓滚了滚喉咙，快速扫了眼落在瓷砖桌上那几滴血水，又看了看后厨看不清的菜。
“糖醋排骨，红烧鱼头，青椒茄子......”
“同学。”
身侧传来道好听的男声，像是故意压低声音，姜娓听不出来对面那人是谁。
食堂两个窗口之间挨得不远，相隔不过也就一米远，但互相跪在取餐口前，仿佛虔诚餐徒的两个人，却怎么也看不清对方的脸。
姜娓嗯了声，没再做声。
“你吃的真多啊。”
姜娓刚想骂对方有病，话还没出口，就听隔壁一长串菜名：
“清蒸龙虾，可乐鸡翅，凉拌苦瓜、清蒸大闸蟹、青椒炒肉、番茄炒蛋......”
姜娓没忍住乐出声，“你也不遑多让啊。”
“任务时间结束。”
【恭喜0517玩家成功完成本次学分任务。】
【本场任务奖励已经发放玩家背包，请注意查收。】
能有这么简单的任务？
姜娓伸出根食指在面板上扒拉了两下，确认那条邮件最下方盖着游戏大章，这才松了口气。
“同学，你哪个班的？参加过新生考试吗？”
“同学，你干啥了？能被扣这么多学分来着当苦差？”
“别问了，都是为了活着，还能因为什么？”
“就是啊，这个任务还不是自己走来的，完全是任人宰割，被丢进来的。”
......
耳边忽然多了好几道声音，男的女的都有，姜娓眉头微微皱起。
说话这几个人，很明显玩家身份。
可也很明显，在她来之前，在任务倒计时结束前，他们就已经点完菜了，但......
“我说，兄弟，看你这语气应该是在这等了很久了吧？完成任务的速度明显比我们快，怎么还呆在这没走啊？”
“菜都没拿到，上哪走？”
那个男生有些语塞，“这个任务，有点毛病，说是让我们取餐，取什么餐不知道就算了，能不能也不知道......”
“此言差矣。”
另一道男声插/进来，“不用问也知道不能走，就问现在蹲在这取餐的各位，哪个没有打翻别人的饭碗的？”
“没有。”
蹲在取餐口的众人出奇噤了声，异口同声道。
说完，不约而同盯着距离取餐口不远，第一排就餐座位中间，站着几个高大的人影，手上似乎拿着什么东西。
“反正也走不了，你们说这饭能吃吗？”
“感觉应该不行，再说你看打饭阿姨那张脸，真给你了你敢吃吗？血水都滴到饭里了。”
“之前都没听过你们的声音，你们应该也是要去校长室的吧？”
终于说到有用的了。
姜娓竖起耳朵，跟着附和了声。
“那些npc说，让我们不要参加考试，但是那场入学考试，不可能真有玩家没有参加吧？进入游戏就是这个。”
“参加考试会怎么样？我就参加了那场入学考试，但我有个兄弟，除去这场考试，不小心误入了别人的考试。”
“你那兄弟，拿到班长身份卡了吧？”
“我靠牛啊，兄弟你怎么知道？”
“我们那个班的班长就是这样进去的。”
“活着出来了吗？男的女的？这么牛，怎么变成班长的？给什么东西了？你怎么知道是班长的。”
“当时不知道，但是少人肯定是清楚的。是个小姑娘，活着，出来了，现在应该也在这里。”
“靠，真牛。”
那个男生忽然感慨，“听说班长是因为救人，虽然不知道真假，但如果是真的，那也太牛了。有可能因为任务才这么做也觉得牛，就算任务，那也是拿自己的命去赌了。”
“别说这些了，你们有没有感觉到什么？”
“什么？”
“后脖子凉凉的，总感觉有人盯我后脖子像是在盯着鸭脖看。”
姜娓比几人更先感觉到，她小步子挪开，跟身后那面墙隔开距离。
没给一行人细细琢磨这种奇异感觉源头，就听见身后传来食堂阿姨年迈的提醒声：
“同学，你的饭好了。”
“哎哟喂，终于，能拿着走人......”
姜娓小心翼翼从石桌下挪出来，半眯起眼抬起头。
！！
食堂阿姨那张血淋淋的鬼脸，透过透明玻璃，出现在她头顶。
姜娓心跳一滞，她下意识站起身，猛地往后退了一大步。拉开距离，餐盘上的食物才逐渐清晰起来，刚才他们点菜的食物，被揉成团，圆滚滚不沾边直直定在餐盘中间......
她眉头微皱，餐盘上的食物，越看越模糊，越看越熟悉.....
食堂阿姨脖子抻得很长，那双歪曲的手用力抓紧餐盘，低低笑着：“饭......”
“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