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拂过,将她仅存的那一丝幻想尽数吹散。
姜玉清猛地推开姚峥,神色冷漠道:“大人,请自重!”
他却仿佛什么都听不进去,强压着她的脊背靠在树干上,汹涌激烈的吻裹挟着她的唇畔,像是要将她吞噬入腹。
姜玉清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人。
他的痴缠,他的情动,在这一刻尽收眼底。
姜玉清凝眸,在他看不见的暗处,眼底闪过一丝不舍。
她猛地推开他,“啪”的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姚峥!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姚峥轻吐了口浊气,轻笑一声,一脸嘲讽地看向她:“我早就疯了!姜玉清,你既然丝毫不心动,当初为什么来招惹我?”
“为什么招惹了我,又一次次推开我?”他猛地抓住她的肩膀,声嘶力竭地质问。
姜玉清嘴唇微颤:“这世上如我这般贪慕权势的女人不少吧?你为什么看不清呢?你爱错人了,看错我了,承认自己的愚蠢,就这么难吗?”
她撞开他,逃也似的奔入了夜色。
……
姜玉清驱着马车往住处赶,赶着赶着,天上便飘起了雪花。
雪和着寒风,迎面吹打在她的脸上,蹭得脸生疼。
雪越下越大,将路面铺上一层厚厚的积雪,马车走在狭窄的巷道里,留下一排杂乱的车辙印。
马车终于在院门口停下,姜玉清手脚都被冻僵了。
姜桃和姜竹急忙跑了出来。
“姐姐!”
“太冷了!快跟我们回去!”
姜竹和姜桃扶着她往院里走,还没走到院中,姜玉清脚下一软,整个人便昏了过去。
“姐姐!”姜竹焦急地去搀扶姜玉清,一摸她的脑袋,“怎么发烧了!”
姜桃面露忧色:“这两日姐姐一直在为酒楼的事奔走,想来是太过劳累,再加上天寒地冻,受了寒凉!”
“快扶她进屋!”
姐弟二人扶着姜玉清进到屋里,屋门关上,屋内的炭炉很快温暖了房间。
姜桃出去院里,烧了一锅开水,弄湿了巾帕,给姜玉清擦头。
姜竹用手去拂姜玉清的额头:“不行,越来越烫了!姐姐你留下照顾她,我这就出门去请大夫!”
“外面雪越下越大,你披件外衣再出门!”姜桃连忙叮嘱。
“知道了!”姜竹披了件蓑衣便跑进了夜色。
“嘎吱嘎吱”脚踩雪地的声音,渐渐消散于雪夜。
过了不多时,又是“嘎吱嘎吱”的声音。
“我回来了!”姜竹抖去身上的积雪,又将大夫身上的蓑衣取下,“大夫,姐姐发烧了,你快看看她!”
大夫探脉,再掀开姜玉清的眼皮察看。
“姑娘应是连日来焦虑忧心,再加上近日情绪波动,又受了寒凉,这才高烧不退。”大夫开了药方,又给姜玉清施了几针,“这两日让她好好休息吧,切莫再操劳过度!”
“谢大夫!”姜竹急忙拿起伞,“大夫,我送你!”
大夫摆手:“不用,好好照顾病人,我自己走就行!”
姜竹送大夫出了院门,这才又回到屋内,他看着榻上还在昏睡的姜玉清,无奈地叹了口气。
“爹娘若是知道姐姐生病,他们一定要担心坏了!”
姜桃换下巾帕,温声道:“这些日子,她像一棵大树为我们遮风挡雨,好像永远不会累,永远不会被打倒,但其实我们都忘了,她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也只比我们大了几岁而已。”
“我们不能再依靠玉清姐,我们要靠自己努力,成为玉清姐的左膀右臂。”
姜竹愣愣地看着姜桃:“小桃姐,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你怎么突然跟我说这些?”
姜桃欲言又止,最后皆化作一声叹息:“没什么,以后你会知道的!”
……
次日,姜玉清退了烧,睁眼时,便见崔氏红着眼坐在榻旁。
“娘?你怎么来了?”姜玉清急忙坐起身。
“你这臭丫头,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娘以为你是你们三个里面最机灵的,没想到也是个傻丫头!”崔氏说着说着,又落下泪来。
“娘,我不过就是昨夜回来的路上冻着了,人哪有不生病的?你看我这不就好了吗?”姜玉清急忙出声宽慰。
“你少糊弄我,这两天你给我待在家里,哪也不准去,给我好好养病!”
“对了,娘,你来我这儿,那小摊怎么办?”姜玉清有些不放心。
“这你就放心吧,小摊有你堂兄帮我,都是一家人,真就遇上麻烦了,哪里能不闻不问呢?”
“如今想想,玉清你做的没错,从前是我对大房太苛刻了,你嫂子和你堂兄都是很好的孩子,这次多亏了他们帮忙了。”
姜玉清笑了笑,温声道:“一家人最重要的就是互帮互助,大伯母虽然糊涂,可堂兄和嫂嫂不糊涂,他们都是明白人,一个家族若要兴盛,凭着一人冲在前面那是肯定不够的!”
“你别说,你堂兄还真有点本事,就是你之前给他的那个什么平菇的菌包,他给培育出来了,产量还真是不错。”
姜玉清笑了笑:“那一会儿我再弄几包别的菌种,让堂兄运回去,想必要不了多久,咱们酒楼和小摊都可以实现菌菇自产自销。”
“那可是有利于两房的大好事!”
“唉,如今日子越来越好了,就连你三叔的前程也颇有希望,我听你祖母说,你三叔自从使银子打点几次后,那先生对他的态度都不如从前了,还代为引荐了好几个朝中官员,有那么几个对你三叔颇为器重。”
“官场远比商场麻烦的多,娘……过完年后我就要离开京城了,三叔若有任何需要银子的地方,你定要竭力相助。”
崔氏点了点头,长叹一声:“你的意思我都明白,可你在京城做得好好的,为什么非要离京不可?”
姜玉清笑了笑:“我和商会会长谈好了,我帮他挣钱,他帮我压住各大酒楼,这世上没有白给的好处,不过娘你放心好了,两年之内我一定会回来的。”
崔氏伸手摸了摸姜玉清的脑袋,眼底满是疼惜:“娘不懂你们商场上的事,但你是个聪明机灵的,娘相信你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
临近除夕,京城的雪越下越大,就连官道上也被覆盖厚厚一层。
人们走不动道儿,街道衙门的差役从白天忙到了晚上,这才勉强恢复了官道和街道的出行。
“这道菜,还有这道和这道,都是今年过年的主打菜,可以配合套餐一起推出,至于下个季度的新品,到时我会派人将秘方送入京,你让俞凡他们过目,他们一看就能明白。”
姜桃点了点头,在小本子上一一写下:“好的姐姐,我都记下了。”
姜玉清抬头看了眼外面白茫茫的一片:“过完年我就要走了,火锅酒楼和第一锅的账目,就全靠你了。”
姜桃点点头:“姐姐放心,通通交给小桃吧!小桃肯定不会让你失望!”
姜玉清走到门口,雪光打在她白皙的面庞,更添几分清冷感,她轻笑:“雪停了!”
“快让他们抓紧搬东西,除夕之前咱们就能住进新宅子了!”
姜桃也跟了出来,笑着道:“我方才已经让伙计将马车赶到村里,再加上堂兄的驴车,肯定也是够用了。”
姜玉清前不久在京城买了一处二进的府宅,就在锦昌大街附近,田溪村的老屋姜老太是宁愿空着,也死活不卖,姜玉清便做主留给姜田用作专门培育菌菇的基地。
姜田的菌菇培育越来越规模化,已经足够满足麻辣小摊和火锅酒楼的菌菇需求。
眼瞧着落日西斜,酒楼也到了该打烊的时候了。
“天冷,时辰也不早了,明天就是除夕,今儿大家伙儿早点回家吧,剩下几个客人留给我扫尾。”姜玉清知道临近年关,伙计们也无心干活,都想着早点回家吃口热乎饭。
明天就是除夕夜,各大商户早早关了门,有些外地商户提前几天就封了门离京去了。
“小桃,这几样菜你先带回家,晚上大家一起涮火锅吃,还有两坛春风醉,一会儿我拿回去给爹和大伯三叔他们喝!”
姜桃歪了脑袋,有些茫然无措:“姐,这些可都是酒楼里的呀!”
姜玉清明白她的意思,笑了笑:“放心吧,这些都从姐姐的私账里走,不会让你假公济私的!”
姜桃笑眯了眼睛:“姐姐,我可没有那意思,哈哈!”
“嗯哼?小桃也开始说假话喽!”姜玉清笑了笑,将菜打包装好,递给了姜桃,“快去吧!”
新宅子距离火锅酒楼不远,走巷子也不过半盏茶,姜桃走着就能回去。
店里的客人零零星星都走了,姜玉清瞧着还剩最有一个客人坐在角落里,背对着她,坐了许久却也迟迟不走。
姜玉清在柜台前又等了片刻,转头瞧着外面天色越来越晚,这才抬步走上前。
“客人,咱们店要打烊了,要不您明年……”姜玉清走上前,这才看清楚,那人不是旁人,正是姚峥。
空气在这一刻仿若静止了。
二人相视片刻,姜玉清眼睫微颤,她走上前,从姚峥手里拿走了酒盏:“世子回吧,我要关门了。”
“听闻你要离京,何时走?”姚峥微醺地望向她。
姜玉清愣了一下,抿了抿唇,心底暗骂长安这个大嘴巴。
“年后。”姜玉清直言道。
“你还会回来吗?”
姜玉清闭了闭眼,强行压下心头那一丝震动:“这不关世子的事。”
“你该走了!”她拿着酒盏,大步走进了后厨。
姜玉清停在院中,沉寂了片刻,仰头将酒盏里的酒水尽数吞咽。
辛辣的酒水灌入喉咙,热辣瞬间传遍胸腔,乃至四肢百骸。
她洗干净酒盏,再出来时,姚峥所在的位置已经空无一人。
那一刻,眼眶不可控制的酸涩,眼泪湿润了眼睫,姜玉清走过去,将桌椅摆放整齐,用抹布将桌面的酒渍拭去。
姜玉清出门的时候,街道上已经没什么人了,雪不知何时又纷纷扬扬地下了起来,姜玉清落了锁,手里捧着两坛酒,走进了巷道里。
四下无人,静的可闻落雪的“沙沙”声。
就在这时,一柄剑忽然从旁窜出,凛冽寒光闪过姜玉清的面庞。
她来不及多想,随即拿手中酒坛来挡。
“哐当”一声,酒坛碎裂,酒水洒了满地。
“常宽!”姜玉清目瞪口呆,她若没记错的话,常宽不是早被打入大牢了吗?
他是怎么跑出来的?
“姜玉清,总算是让老子找到你了!你害老子丢官成为阶下囚,给我拿命来!”常宽眼底闪过一抹狰狞,随即提剑朝着姜玉清砍来。
姜玉清想也不想,转身就跑,她脚下一软,整个人趔趄着栽进雪地里。
剑从后面劈下来,姜玉清慌乱地闪到一旁,连滚带爬地往前逃。
“救……救命!来人啊!”
她正欲起身,紧接着脚下踩空,再一次摔进了雪地里。
剑光凛凛,朝着她劈下来。
关键时候,梅花印记的剑柄忽然出现在她的眼前,月下的雪光反射在剑刃之上,散发着凌厉寒意。
“常宽!你好大的胆子,胆敢越狱!”姚峥双目冷冽地望向对面,宽硕的影子投在姜玉清的身上,让人莫名心安。
常宽冷笑:“你们不让老子好过,老子也不会让你们好过!今天我就杀了你们这对狗男女!”
两人的剑迅速缠斗起来。
“锵锵锵”的剑刃打斗声,在漫天飞雪的小巷中显得格外激烈突兀。
一番激烈打斗后,两人迅速分开,姚峥回头担忧地看了一眼姜玉清。
这一幕落在常宽眼中,他双眼微眯:“喂!”
姚峥随即瞪向他,就见常宽飞起一脚,将酒坛的破碎一角踢向姜玉清。
姚峥想也不想,立刻上前护在了姜玉清的前面。
下一刻,常宽一剑刺入姚峥的胸口,姚峥立刻单手握刃,阻止剑刃往里刺的更深。
鲜血顺着他的掌心和胸膛,滴滴答答地往下流淌,在白茫茫的雪地里留下一片刺目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