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龙露比遭遇袭击,魔法师施法保护,虽然暂时并未做出主动攻击,然而所有人都知道,若小黑龙露比真的受到什么伤害,魔法师绝不会善罢甘休。
灌木丛后的勇者等人也暴露出来,被战士一族的人发现。
“魔族同伙,快,报告族长大人,魔族入侵!”
阿摩尔:“……”
他知道,此时任何解释都是苍白无力的,但他们还未动手,一切还有余地。更何况,赫利翁还在他们这里。
阿摩尔请求着望向赫利翁,女战士早在羽箭射向小龙时便冷了脸,平日里憨厚直率的神情消失不见,化为陌生的如石头面具似的面孔。
她一边向前,却并未如阿摩尔所想的那般表明身份说服对方,反而右手伸向背后的巨斧。
阿摩尔和芙洛蒂斯很少见到赫利翁使用武器,往往她都是凭借着一身怪力和灵巧敏捷的速度吸引敌人注意、拖住敌人的手脚,由阿摩尔或是芙洛蒂斯给出致命一击,很少见到赫利翁使用巨斧单兵作战。
但并不代表,阿摩尔没有见识过那柄两个成年男子合力才能堪堪举起的巨大单手斧的威力。
而她如今将手伸向武器的意思是……战斗?面对同族?!
“赫利翁……”
阿摩尔下意识的称呼让对峙中的战士一族的人面色微变。
在所有人尚未反应过来之时,赫利翁忽然加速小跑,蓄力的同时发出低沉浑厚的长吼。
“喝——”
速度不断加快,浑身肌肉暴涨,前脚掌在地面重重踏出一个坑印,弹射起步、跃起——
“哈!!!”
“嗡——”
巨斧深深嵌入土地中,发出清脆的嗡鸣;蜿蜒曲折的裂痕自中心发散,直至从族人中走出的小山一样高大男人的脚下。
阿摩尔的心几乎要提到嗓子眼里,生怕会让对方误以为这是要开战的讯号。他的手紧握住重剑剑柄,微微颤抖。
一只微凉柔软的手覆盖在他绷紧的手背上,抬眼望去,与一双湖水般沉静的眸子对视,精灵摇了摇头。
勇者慢慢松开手。
箭雨,停止了。
高大男人缓缓抬起的手落下。
赫利翁浅棕色的眼眸直视男人那双有着相同颜色的瞳孔,毫不退让,“他们是我的战友,我的伙伴,我以赫利翁这个名字作为担保,他们绝不是魔族。”
“战士一族绝不会做出背弃同伴的行为,希望您停止攻击我的同伴,族长大人。”
族长淡淡开口:“你说的没有错。实力与友谊是战士一族最看重的两件珍宝,离开家乡多年,你倒是没有忘记这些。”
赫利翁锁紧的眉头微松。
“不过……”
族长的话音一转,又道:“魔族却是另当别论。从那只龙的身上传来了魔族的气息,我是绝不会闻错的。”
魔族?!
众人的目光集中在魔法师怀中的小小黑龙身上,不同的是,战士一族的眼中带着警惕与对魔族的厌恶,勇者等人则是愕然。
阿摩尔:“这或许是一场误会,小龙怎么会是……”
他的目光落在从红线中爬出,窝在魔法师怀里怒气冲冲、嗷嗷喷火的小黑龙。
这么可爱……最重要的是,他的勇者之剑没有任何反应。
魔族与大陆上的其他种族一样使用魔力,唯一的差别在于,他们更容易遭受黑暗元素的侵蚀,变得暴躁易怒,或是淫/邪/纵/欲、嗜血残虐,若是天生魔族绝无法控制这被黑暗元素放大的天性,势必会暴露。
这也是阿摩尔愿意相信小黑龙不是魔族的原因之一。
“不,这绝不可能。”赫利翁终于不再掩饰,愤怒地瞪着被称为族长的男人浅棕色的瞳孔。
“你是在用什么身份质问一位族长,赫利翁,勇者的伙伴?”族长桑彻斯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他掩饰的很好,即便是敏感的精灵也仅仅是察觉到这些人对他们若有若无的排斥。
难道仅仅是因为对魔族的疑虑?阿摩尔试图解释,不仅是为他们的安危,他更担心魔法师会因此发怒。
潜意识里,阿摩尔并不认为与他们一同讨伐魔王的魔法师先生有多少道德底线。若是惹怒了他,动起手来绝不会心慈手软。
然而到目前为止,魔法师竟然并未对咄咄逼人的桑彻斯等人做出任何表示,仅仅是看住小龙,不让他乱动的爪子勾到桑彻斯的腰带。
一反常态、怒火骤然爆发的反而是赫利翁,她将尖锐刻薄的语气化作利剑,毫不留情地攻击着石像一般无悲无喜的桑彻斯。
“承认吧,你费尽心思,甚至不惜污蔑一只可怜的魔法生物、让战士之名蒙羞,就是为了为难你的亲妹妹!”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什么,赫利翁竟然是战士一族族长的妹妹?
勇者等人惊讶地望着这对兄妹,终于看出了几分相似之处。
族长桑彻斯没有回应,甚至连表情都不曾变化,只是微微眯起双眸,再次抬手:“带走,关进地牢。”
几名强壮的族人上前,将几人团团围住,甚至包括赫利翁。
“我自己会走。”她气冲冲地闪开了几名族人的押送,勇者示意其他人暂时不要起冲突,就这样被包围着带走了。
等到所有人离开,方才勇者等人走出的灌木丛内沙沙作响,一只苍白的骷髅从石头下爬出来,幽蓝色的鬼火闪烁了一瞬,随后立刻消失。
地牢里,沉重的铁门被牢牢锁上,侍卫守在门外,阿摩尔叹了口气,坐在地上,有种既来之则安之的淡然。
赫利翁垂头丧气,芙洛蒂斯拍拍她的肩膀,又揉了揉赫利翁毛茸茸的头。
赫利翁没办法不沮丧。
讨伐魔王对于人界、乃至整个大陆都有着至关重要的意义,所有种族无不尽全力支持。
然而她的家乡非但没有提供适当的帮助,反而不分青红皂白把他们关了起来,耽误的时间越长,魔王能做的准备就越多。因为她的私事影响团队的进度,偏偏伙伴们没有一个人指责她,反而给予了安慰与鼓励,这如何不叫她羞愧万分?
“我并非有意隐瞒身份,只是因为我……”赫利翁咬紧嘴唇,似是极为走之前,但最终还是一咬牙说出真相,“我是从这里逃出来的。”
芙洛蒂斯长长的耳尖微微晃动,并不理解缘由。
在她眼中,这不过是一次离家出走,有必要这么严厉?
阿摩尔却十分清楚,不论原因如何,从战士之乡偷跑,称得上是“逃兵”,这是任何一名战士都无法容忍的。
难怪族长如此生气,族人们也不表露任何认识赫利翁的迹象,将她当成陌生人对待。
只是,还未等赫利翁继续解释,她就被一群侍卫再次强行带走了剩下几人面面相觑。
稍微思索一番便可知,桑彻斯不过是找了个借口拿捏他们,他真正的目的是赫利翁,否则也不会直接把他们简单粗暴关在一起,连审讯和检查都没有。
至于他们何时能离开,大抵要看赫利翁的选择了。
“呜……”
小黑龙终于从魔法师怀中探头,滴溜溜的眼珠转了一圈,最后落在牢房角落的某处,顿时激动的拼命蹬腿要过去。
魔法师误以为小黑龙是被冤枉而闹脾气,把龙捧在手心无声的安慰——就是不让他离开。
阿摩尔坐在冰冷的石板地上,目光茫然望着栏杆之外。他坚信,这不过是一场不幸的误解,同为抗击魔族、保卫家园的战士,桑彻斯等人很快就会意识到并释放他们。
芙洛蒂斯没有阿摩尔这样乐观,她不相信除精灵以外的任何种族,只有相处一段时间、培养了战斗默契的阿摩尔等人勉强值得她交付信任。
她没有轻举妄动,而是用极为隐蔽的自然魔力一点点地毯式探索着周围的环境,试图找出脱离困境的方法。
与其等待一上来就不怀好意的战士一族良心大发,不如靠自己找寻出路。
不过,牢门是特制的,具有隔绝魔力的功效,她的魔力只能丝丝缕缕通过缝隙钻出去,却也失去大部分作用。
魔法师与另外两人的想法截然不同。
他正在这间过于简陋的牢房里……铺床。
阿摩尔和芙洛蒂斯眼睁睁看着他从储物袋里掏出了柔软亲肤的羊羔绒毯子、水火不侵的铁金木摇床、天鹅胸前羽织就的镶嵌金玉宝石的软枕,还有数不清的魔兽肉干和新鲜甜浆果供他磨牙。
魔法师将小黑龙亲手放在软垫正中央,零食摆在嘴边,他又从袖口里掏出一个瓶子,从里面挤了一手油亮亮的膏体,带着淡淡的花香。
灵活的手指一寸寸抚摸过小龙的脊背、腹部、尾巴尖等地,涂抹上润滑的油脂。
手法娴熟,竟与梦中对那位看不见相貌的少年……似乎并无差别。
阿摩尔与芙洛蒂斯:这就是大佬的淡然吗,羡了羡了。
魔法师当然淡然,对于他而言,重要的不是结果,而是旅途本身。
无论是民房还是牢房,是赶路还是休息,于他而言并无差异,他唯一在乎的只有小黑龙露比的生活质量。
到了进食的时间。
阿摩尔和芙洛蒂斯同样水米未进,视线频频朝着小龙这边瓢,在心底哗哗流着口水。
在糖衣炮弹中,祁柒缓慢苏醒,一睁眼就被爽到掀翻天灵盖的手法俘虏了身心。
“!!!”
好、好熟悉的感觉……
龙身体本能的张开嘴巴,一口香酥胶牛肉被喂进来,浓郁霸道的香气瞬间爆炸。
祁柒咀嚼了两下,才意识到自己当下的处境。
他仰头张望了一番,很好,是个牢笼。
又看看耐心举着饭等待喂他下一口的魔法师。
边上的勇者和精灵目瞪口呆,神情怪异。
祁柒:“……”
什么意思,囚禁普雷?!!!
靠着系统弄清楚现状后,祁柒松了一口气。这魔法师好歹是个正派角色,还不至于如此变态。
【战士一族竟然有本事认出我的身份?】
【理论上来说不应该啊……幼年期的黑魔龙几乎不具备魔力,更不可能被其他种族认出魔力气息。况且龙族不全是魔族,而身为魔族的龙族无一不是暴虐嗜血的狂躁症患者,非常好辨认,宿主你一看就不是个魔族。】系统分析的头头是道。
祁柒还是不放心:【早点离开,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他已经变回过一次本体,积攒了一些力量,接下来就是等待第二次机会来临……二线之前,就是这个时机。
无人注意的角落,幽蓝鬼火燃气,与一双猩红竖瞳对上。
骨利德,的确是好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