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哧哈哧……”
莱源脸上湿漉漉的触感让他缓缓睁开双眸。
耳边似乎有什么奇怪的生物传来的动静。
不,祁柒不会不知道他的规矩。
等等,莱源伸手一摸,察觉出不对劲。身旁空荡荡冷冰冰,没有了熟悉的大胸肌温热柔软的触感。正当他疑惑之时,一条毛茸茸的活物倏然出现在他手中。
莱源一握,又呲溜一下逃走了。
尊贵的教皇冕下不得不起身,看一看打扰他的究竟是什么东……嗯,一只狗?
白色,毛茸茸,尖尖竖起带着点粉色的耳朵,吐着半截舌头傻乎乎的,睁着那双水汪汪好似红石榴一般的眼珠,张开的嘴巴隐约能看到两枚突兀的小尖牙。
看到他坐起身,嘴巴一咧,像是眯眼笑起来似的,可爱的像个天使。
好吧,的确是一只狗。
莱源环顾四周,确定没有找到恋人的踪迹。
只剩下眼前这只不知何时钻到他的床榻之上,堂而皇之缩着爪爪蹲坐在他消失的恋人的位置,笑眯眯盯着他吐舌头的傻狗。
莱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教皇身边的近侍往往都有着极强的自我控制能力,即便看到教皇身边多出来一条狗也不会对此感到好奇,或是傻白甜地询问教皇,甚至主动为这只狗主动提供了洗漱和饮食——在教皇的默许下。
只不过,仅仅一个早晨,教皇身边多了一只白狗的消息传遍教堂上下,而且,教皇竟然没有驱赶它!
有人疑惑,往日紧跟在教皇身边的那个血族去哪里了?
其余众人:你看我们敢问吗?教皇身边人的行踪你也敢打听,是太闲了吗?
莱源为萨摩耶·祁柒仔仔细细探查了一番,没有发现任何与阵法、符文、诅咒有关的痕迹,用治愈能力也毫无作用。就连莱源都忍不住怀疑,该不会是祁柒的恶作剧,故意找了一只特征相似的狗放在这里骗他?
不过这个想法很快被他否决了。祁柒不是会故意惹他生气的人,他恨不得把这世上所有能让他烦恼忧虑的事全部消除,又怎么会故意为他制造麻烦。
今日还有诸多杂事,比如接见皇室成员、巩固和大贵族之间的关系、与司法部大法官就冲动犯分期逐步释放问题进一步讨论等,莱源只能暂时把萨摩阿柒放在寝宫,让专人看管照顾。
然而……
前第一王女、现第一女公爵梅法洛普:“尊敬的教皇冕下,恕我直言,今日您的近卫官格外的惹人喜爱,不如换掉原先那个不称职的家伙,直接启用现在这位,您意下如何?”
莱源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果然,熟悉的位置蹲坐着一只威风凛凛的白色萨摩耶,原本昂首挺胸一副骄傲的小模样,看到他转过头来,立刻变成吐着舌头微笑脸的傻样,霸气侧漏,威风全无。
莱源:我本来是让你乖乖待在家里……算了,你爱跟着就跟着吧。
萨摩阿柒:汪!
前来讨论教会注资问题的大贵族:“教皇冕下,您可一定要听一听我们的苦楚啊,今年收成不好,各地都有奴隶翻盘,我们也是被逼……”
“汪呜!”
“您看今年教会的注资是不是可以……”
“汪呜!”
“不是我们不想给哇!明年,明年我筹集了钱,一定亲手给您……”
“汪呜!”
大贵族脸色阴沉,顶着肥胖的肚腩怒声道:“教皇冕下,咱们这可是重要的商讨会议,在座诸位无不是身份尊贵无比之人,您让一只低贱的畜生呆在这里是何缘故?”
莱源听了半天,眼皮都不带抬一下,此刻终于肯施舍他一点目光,却是如寒冷刀光一般穿透人心,扎得人头皮发麻、脊背生寒:“人?我只见到一只愚蠢粗俗的野猪在这里哼唧。”
“你——!!!”大贵族气得面皮涨红。
“人怎么会听得懂野猪在叫唤什么呢,它守着那点并不属于它的丰裕食物,却对着一只饥肠辘辘的狼发疯似的嚎叫,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死到临头,那拼命且愚蠢的姿态着实可笑……”莱源饶富兴趣地盯着脸色青白交织、变换不停的大贵族,过了一会儿,欣赏够了对方纠结的模样,才缓缓道,“你说对吗?”
大贵族如坐针毡,汗如雨下。
萨摩阿柒眨了眨清澈的小红眼,得到了来自主人的摸头和夸奖,它的面前终于被摆了一碗蜂蜜水和切好的鲜肉块。
白犬这时显现出一点智慧来,它瞄着莱源的脸色,得到应许才低下头,却也没有和普通小狗一样风卷残云,而是十分矜持优雅地一口一口细嚼慢咽,看得一旁的侍从啧啧称奇。
趁着中午吃饭的时候,莱源终于有功夫研究狗。他问了萨摩阿柒几个问题,白犬只是睁着亮闪闪的小豆眼望着他,眼睛里写满狗狗的依赖、兴奋和不变的忠诚。
唯独缺少了那一抹令人脸红心跳、灵魂沉醉的爱意。
阿柒是喜欢他的,纯粹作为对主人的喜欢。
莱源望着阿柒的眸色愈发深沉。
忽然,阿柒甩着尾巴朝他走来,先是试探性的看了他一眼,随后摇头晃脑来到他身侧坐下,最后把脑袋探向他的腿间,耳尖微微一颤,狗头直接钻进了袍子下面。
当下气温不冷不热,教皇的袍子又密不透风,莱源内里除了内衣以外没有穿其他衣服,比如裤子什么的。
倒是便宜了阿柒,钻进去就直奔主题,却被人隔着衣袍在外面按住脑袋。
“不许。”
“呜……”阿柒低着头,喉咙里发出代表不甘和哀求的声音。
“不可以。”这次,莱源的嗓音多了几分性感至极的喑哑。
阿柒甩开头顶的手,颇为不爽地“嗷”了一声从袍子底下钻出来跑走了。
莱源心中觉得好笑,这还是第一次由他拒绝,换成阿柒主动了。
最后到访的是雷顿,他一来,视线就不由得往莱源身后瞟去。
萨摩阿柒最开始端坐在莱源身后,慢慢地脑袋搭在地上,一点点朝他的小腿靠近。见莱源没有制止,最后干脆放在了他的膝盖上,与纯白的教皇服饰浑然一体。
莱源:“……有话就说。”
雷顿:“这可是你说的——我说,你们两个在玩什么崭新的普雷?”
莱源略显讶异地挑了一下眉:“你还是第一个看出来的人。”
雷顿:“所以说是真的?你真的把他变成了这么一只……可爱的小狗,还带在身边?”
莱源:“不是我。”
莱源:“我也不清楚具体缘由。”
雷顿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些许微妙,连忙道:“我认识有一个占卜很灵的人,不如向她问一问,说不定就有变回来的方法。”
莱源不置可否。雷顿走后,他却找来近侍吩咐道:“今日不再见客。去为我准备一套出门的行装,告诉车夫一会儿去这个地址。”说着,他给近侍一张纸条。
“是。”
马车载着秘密出行的教皇和他的狗,一起去了传闻中占卜很灵的那人所在的小店。
“所求何事?”女人神神秘秘的嗓音低沉沙哑。
“它……”莱源犹豫了一下,又道,“他能否变回原本的样子?”
“何为原本?何为现在?你的要求可真是古怪。”女人摇晃着沉重的头颅,“如果他一辈子都无法改变,你当如何?”
莱源摸了摸因好奇而扬起的狗头,淡淡道:“这就是你给出的答案?”
女人:“我说过,原本和现在在他身上是模糊不清的,我无法准确分割,也就不能告诉你结果。一切皆是命运的安排。”
莱源点点头,“好吧。”
他掀开门帘就要出去,女人叫住他:“你当如何?”
莱源顿了一下,看着已经走出去回头望向他的阿柒道:“是人是狗,又有什么区别?”
话落,他又低声自言自语:“反正已经够傻了,和傻狗没什么区别。”
只是出门后,坐上马车,莱源又低声吩咐近侍:“这间店铺涉及非法经营,店主可能是个异教徒,一会儿回去找人封了店铺,整改三日再说。”
近侍:“……是。”
女人尚不清楚自己招惹了何等小气的一个男人,即将迎来自己为期三日的悲惨命运。
祁柒就这样保持着萨摩耶的姿态,一日,两日,三日;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整座中心城都知道教皇身边现在跟着一条狗,笑起来像个小天使。
某天夜晚,卧在莱源臂弯里的白犬忽然挣了挣腿,渐渐的,一道颀长的身影代替白犬出现在被窝里,男人的手臂顺势换了一个更加熟悉的姿势,搂在他宽阔的肩膀上,把这一大片隆起的肌肉严严实实拢在身边。
看似闭着眼睛的祁柒,脑海中却和系统吵了个鸡飞狗跳。
【你怎么回事,中病毒了吗,居然把我的灵魂都一起拽走了,三个月,整整三个月啊!】
【你的身体不适好好在这里被托管了吗?放心,没人认出来。】
【那你怎么不解释解释我变成狗的事情?】
【呃……这只能说,你的灵魂离开以后,肉//体会自动找一个最熟悉的姿态看管着,保持最低限度的活动,一方面是节能,另一方面也是因为缺少灵魂的缘故……】
【所以呢?所有我为什么会变成狗?】
【啊……这……可能因为你本来就很狗吧(小声逼逼)。】
祁柒和系统没办法扯皮,败下阵来。一想起这三个月他都是以一只无法沟通的白狗形象待在莱源身边,没有只言片语,他的心就像针扎一样疼。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祁柒忽然感觉到身旁的莱源翻了个身,难得以一种强硬的姿态将他抱入怀中,幼稚的像一只八爪鱼,手脚并用缠在他身上。
祁柒的思绪瞬间被清空,他的额头抵在莱源肩颈处,慢慢的,意识沉入香甜的黑暗中。
我回来了。
幽绿眼眸缓缓睁开。
欢迎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