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认见多识广，也对可爱的学生们怀有足够的信心，也对狱门疆内部的环境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可眼前的场景切换还是让五条悟有些动摇。

他再三眨眼，想要确认映入视野的环境。

让他来分析一下前因后果。

先前在涩谷站好不容易想尽办法把对普通人的影响降到最低的情况下消灭被改造的人类，却没曾想到有人挖出了杰的遗体……对死者的亵渎！

最强咒术师的神色瞬间阴霾。

那个笑容，那个抬手打招呼的姿势……当时绷紧的神经不受控制地松懈了，不由回忆起再也回不去的那三年时光。谁知道因此就落入了对方的陷阱，被狱门僵所困住，咒力都无法使用。

他不是没留意到随身携带手机上护身符上的灵力流动，只是听到满警告声的时候一切都太迟了。

毕竟，前一年平安夜在东京咒术高专外亲自手刃杰的光景还历历在目，却在不到一年后再次见到那张面孔，是个人都会受到冲击。

只不过满闹的脾气……想起这大半年来亲亲女友的情绪起伏，五条悟轻叹了口气，的确是他考虑不周。

明知道让满在杰来示威宣战的时候打击对方士气是很好的选择，自己却有些意气之争，非要按着杰的安排走，多少也是希望必须由自己亲手送走杰。没想到杰偏要选择平安夜，还要和京都过不去。

满说到底还是给了自己面子的。

她其实完全可以在东京咒术高专直接压制住杰，或者百鬼夜行当日锁定杰的动向……不管怎么说，满最后选择没有太多插手，让自己履行了当年在车站一别时就该做的义务。

按理一切就该就此落幕。

自己不过一时心软，选择让杰入土安眠而已。

自己不过是希望……唯一承认的挚友在死后不必成为数据而已。

或许满说得对。他依旧太过天真，明知道那群烂橘子的德性，明知道有人在试图寻找自己的弱点，给予自己致命的一击。

有津美纪的前提在，他却由于满而忽视了危机四伏的环境。

回到现在。

满想必也没预料到这个局面……啧，该死的诅咒师！交流赛时候的那个“帐”现在再想想，实在是太恰到好处了！

五条悟咋舌。

自己好歹是一度唤醒了杰，吧？

问题是，先前还是停滞的封闭空间，还有无数的骷髅——估计是曾经被关进狱门疆的倒霉蛋——啊不过现在自己也是其中一员就是了。

可为什么——

“五条学长，你是傻了吗？”

身着初中校服的满不开心地噘嘴站在自己不远处。应该是初中校服吧？咦，自己有见过初中时代的满吗？这个不是重点。

五条悟陷入了混乱之中。自己从未和满同校过，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们就连共同任务也不曾有过。况且，她从来没有这么叫过自己。

从幼时起，虽说见面次数极为有限，可他们永远都针锋相对，互相看不顺眼。

直到……

“不要太自以为是啊安心院。”

“自己”不耐烦地往前跨了一大步，用俯视视角扫了眼面色不虞的满，“啰啰嗦嗦，说到底老子为什么一定要和你固定组队？”

“好问题。可能因为五条学长只能应对咒灵吧。”满撇撇嘴，语调嘲讽，“我也不想和五条学长固定组队呢，毕竟，有人光有张脸，却遗憾地没有脑子，也不会说话。”

五条悟慌乱地试图变换做法，却惊愕地发觉无法按照自己的意志行动。这里的“自己”是他，又不是他。

现在他只能作为一个旁观者，无法改变任何事情。

可五条悟依旧不理解。按理自己被关进了狱门疆，时间的流逝就会毫无意义。而目前的场景更是让他迷茫。

“六眼”告诉他，眼前的一切是真实。

可他下意识里却认定，这种相处的时光绝非真实。

因为自己和满……虽说如今他们结为连理，可最初的相处却截然相反。他们结识于幼年，给彼此留下了极为恶劣的第一印象，随后的漫长时光里，他们磕磕碰碰，试探、利用、敌视、针锋相对，然后……他犯下了或许是人生中最大的错误。

“我们是最强”。

理子妹妹的生命证明了这不过是彼时心高气傲的自己和杰的妄想。

然而伏黑甚尔却用生命成全自己成为了名副其实的最强。

他却刻意忽略了这一点，对杰的怪异视而不见，即便满当时几乎是直说也被自己所忽视。

明明促成杰叛逃的最后一根稻草，就是他自己啊。

正如满所说的，他的确就是个混蛋蠢货。

五条悟抬起眼，视野里是一脸不快却和“自己”配合默契的满。还有，不远处，张大嘴，满脸惊讶的杰。

原来还有这种可能性吗？

只要咒术师放下莫名的自傲，再试着多拓展一下视野，不这么自以为是的话……呵，不对，自己也是莫名傲慢群体的成员之一。

五条悟怀着复杂的心情注视着“自己”在截然不同的环境情况下和挚友结识，一边拌嘴一边互相成长。而身边的同伴是陌生又熟悉的面孔。

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日子。没有必须丧生率惊人的任务，没有简单粗暴的联络和汇报，没有无穷无尽临时加派的工作。打打闹闹，真正的并肩成长，就某些方面而言，甚至和普通人一样。

只不过，某人的冷漠倒是照旧。

五条悟好整以暇地打了个哈欠，看着眼前用风术将理子妹妹扔进通往天元所在处入口后硬生生抗住伏黑甚尔攻击、无视了杰震惊神情的满。这个选择他并不意外，毕竟，满依旧对咒术师没有多少好感，更对星浆体没有任何保护的念头。

不过杰……好像比当时更为激动？

啊的确，如果再大胆点，借用满的力量，指不定是可以让理子妹妹逃离同化的命运。只不过，满从头就没这个意思在的样子，不然就不会从得知“自己”和杰接下理子妹妹护卫任务后掐着点藏在薨星宫里，并且成功打了伏黑甚尔一个措手不及了。

没多久，五条悟就对这里的安心院满再次改观。

因为她毫不客气借任务为名义，狠狠地揍了杰好几次，而知情的术师和阴阳师一个两个都在装傻，“自己”猜到了几分却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没有出言说明。其他有意见的咒术师，也被她用各种理由打得不敢再多嘴。就连见钱眼开的冥冥有段时间都特意见了她绕道走。

这么说来，她的确那个时候对杰手下留情了啊。

五条悟目睹杰被打得无法还手，事后却又没有任何明显可以拿来告状的淤青伤口、只能咬牙硬撑的循环苦逼日常不禁打了个哆嗦。同样的时间点，近乎同样的任务，杰明明提早了这么多年接触咒术师世界，又有阴阳师和术师在一边，怎么还是为了相同的理由惹恼了满。

不论在哪个世界，杰都是一样的蠢货！

而“自己”……也不是例外。

五条悟近乎冷漠地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