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兆之握着破雪,走几步挡住诸葛安大半身躯。
诸葛筠扫过屋外士兵,又看向林兆之,忽略了太后的话,只对他说:“你骗我?”
太后哪里顾得上他林兆之怎么越狱又回来,至少此刻几人是同一战线,她厉声高呼:“贤王谋反,意图篡位,林兆之你还不拿下他!”
哪知林兆之反对太后一笑,将出鞘的剑收了回去。
“我也是罪臣,太后忘了?是您亲口叫人关起我的。”
被挡在林兆之身后的诸葛安对此事毫不知情,听到他这么说,出声问:“朕怎么不知此事?”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诸葛筠讥笑一声:“就你这样的蠢材,要不是占尽天机,皇位又怎么可能是你的?”
“你!”诸葛安被他嘲讽一通,气得脸都红了:“皇兄从来都是这么想的吗?”
诸葛筠翻个白眼不想回答这蠢问题,又对林兆之说:“早知你这么有能耐,我就该直接挑断你的手筋脚筋。不过也无妨…”
他被众人看着,没丝毫不自然:“之后本王荣登皇位后,再给你挑断也不迟。”
“哀家看贤王是得了失心疯吧。”太后身边的素白已经因为缺血而陷入昏迷,整个人都被汗打湿:“现在你哪里有胜算。”
林兆之来时带的兵尽数顶替了诸葛筠的,宫内的打砸声小了,几乎传不到安康宫内。
“本王没有胜算吗?”诸葛筠丝毫不急,他从怀里掏出个小盒,里面正躺着只满身粘液的爬虫。
那爬虫的眼睛被肥嘟嘟的肉给挤着,连睁开都勉强。
诸葛筠只轻轻一晃,虫子就发出痛苦地叫嚷。
那叫声像刚出生婴儿的啼哭,嘹亮凄惨。
诸葛筠看着林兆之,在等他蛊毒发作后的求饶。
只等来皇帝的一句: “你谋逆之罪已是板上钉钉之事,还不投降?”
林兆之头微微歪着,面上丝毫不见难受,笑得情真意切:“王爷,束手就擒吧。”
诸葛筠愣了一瞬,看着林兆之。
他竟丝毫不受影响吗?
诸葛筠手又快速摇几下木盒。
还是没动静。
怎么会…怎么会!
这本万无一失的!
诸葛筠放眼去看,自己带来的那些人已经被拿下了。
什么时候…
现在一切都不再受他所想,全变了。
不对,这不对!
林兆之挑起眉看他,等着他下招。
“怎么会?!”诸葛筠看林兆之全无难受之色。
林兆之的蛊毒解了。
他气急败坏地扔掉木盒,一脚将那虫子踩了个稀碎。
“你可真是好手段,什么时候解的蛊,竟连本王都瞒过去了。”
林兆之不答,只问:“十三年前东宫失火,那火当真是你放的吗?”
“林兆之你还在等什么!”太后急了,她又催促:“拿下这反贼,哀家记着你的功,待此事过去,定给你论功行赏。”
“论功行赏?”林兆之扯着一边嘴角,脸上那笑说不出有多讽刺:“若是要封赏理应也是陛下来封,太后娘娘僭越了吧。”
太后咬牙,身侧倒着的素白呼吸已经微弱了。
她扭头看素白,见素白已然合上了沉重的眼。
“依然小姐。”素白声音如空中纸,飘飘然唤她:“依然…小姐。”
太后握着她还健全的手,应一声:“哀家在这儿,你先别说话了。”
素白干笑一声,果然没再说话了。
诸葛筠哪里管得到她们俩有什么感情纠葛。他目光扫过太后与皇帝,最终落到林兆之身上。
“原当你是个聪明的,原来也是蠢货。”诸葛筠对着林兆之说:“东宫那场火是我放的不错,可拿龙袍陷害诸葛仁的不是我,而是站在你前头的太后。你也不想想她为什么要陷害太子,当然是因为她要扶持被你护在身后的这个蠢货。你的爹——”
林兆之猛一下掐住诸葛筠咽喉,叫他说不出下面的话。
同一时间,素白的呼吸停了。
太后隔着衣服感受到身侧之人没了气息,再顾不上什么,高喊道:
“来人——快宣太医来!”
素白头枕在太后肩上,面色惨白一片,面皮下都隐约透出青色。
“母后是病了吗?”诸葛安从林兆之身后走出几步,背着光问:“若是母后病了,朕便可唤太医来诊治一番。”
“哀家得什么病?你看不到素白已经…”太后急切的话语一顿,意识到了诸葛安的意思。
“陛下想踢开哀家?”
诸葛安学着太后模样,回她:“母后言重,朕不过是想叫母后多休息,别太操劳。”
太后不肯退让:“有劳陛下费心,哀家的身体好着呢。”
“那便是不需要太医了?”诸葛安眼神落在生死不明的素白身上:“若是没有太医,素白姑姑…”
“皇帝!”太后高喊,似乎只要这么喊过去便能掩盖她心底的不安:“哀家尽心尽力扶持你这么久,你真要绝情至此吗!”
“尽心尽力地扶持?”诸葛安又上前几步,与林兆之站在同一条线上:“母后究竟是在扶持朕,还是在扶持你的野心?”
太后一时失言,身边素白逐渐失温,头发和太后脸颊贴在一起。
“………”
两人视线在血气中交汇,林兆之的身形和皇帝站在一处,后边是成群的军队。
太后咬着牙,不肯退让一步。
“嘭——”
素白彻底倒了,头从太后肩上滚落。
太后一惊,忙接住素白,她顾不上其他了,终于顺着皇帝的意思说出那句:
“哀家病了,快宣太医来!”
诸葛安满意了,终于挑了个殿里唯一还活着的太监,叫他去找太医。
太监从围在殿外的士兵中穿出,狂奔向太医院。
当真是峰回路转,时有转机。诸葛安看向林兆之,又看到他身后的兵,什么话都没再说。
林兆之手中掐着诸葛筠,心却分出来一神来注意太后与皇帝的情况。
诸葛筠要喘不上气了。
他拍打着林兆之的小臂,眼中有溢出生理性泪水。
再掐下去,真出人命了。
林兆之松开手,一脸冷漠地看着贤王得救般大口喘息。
才缓过气来的诸葛筠手颤抖着指向林兆之:“你敢说你的兵是哪里来的吗?你背着诸葛安私养亲兵!”
就不该放他说话。
林兆之表情冷淡,丝毫看不出被捅破的慌张。
诸葛筠这话说得属实算失策,全然不像从前的他会说出的话。
许是大脑缺氧导致诸葛筠有些不知所谓,他明知在此等情形之下诸葛安不会罚林兆之,却还是不顾形象得大喊大叫:“皇弟,你的心腹背着你私养亲兵啊!”
诸葛安一脚踹到诸葛筠身上,力道重得很,只说:“这兵是朕默许他养的,皇兄还有什么话可说?”
诸葛筠被踹出个笑,他笑诸葛安软蛋一个。
“你还不知道你的林卿他究竟是谁吧?”诸葛筠张开嘴,带着一丝癫狂:“他是…呃——”
林兆之沾着泥泞灰尘的鞋踩在诸葛筠脸上,打断了他后面的话。
“来人——”林兆之回首对宫外士兵喊:“压罪臣贤王入狱。”
两个小兵听到吩咐跑了上来,还很有眼色地堵住了诸葛筠那张乱说的嘴。
诸葛筠不满得扭动身躯,不服气极了。
林兆之看着他被带下去,脸色阴沉。
“林卿。”诸葛安叫林兆之“此次你救驾有功,朕绝不会忘你今日功劳。”
林兆之扔下剑,对诸葛安行大礼:“陛下恕罪,实在是事出紧急,臣不得不带兵入宫。”
破雪的剑柄沾上了地上宫人的血,从中倒映出君臣二人。
诸葛安却忙扶起林兆之:“朕岂是不分是黑非白之人,怎会因此怪罪你。若不是你,只怕今时的朕已经被奸人所害。”
林兆之却依旧低眉道:“宫内祸患虽除,可京都的匪患还在闹着…”
“太医来了,太医来了!”
太医踉跄跑来,一路上可遭不少难。太后跪坐在地上,怀中是已经陷入昏迷的素白。
“这儿,来哀家这儿!”太后顾不得头上璎珞砸下,满心只有素白。
太医一看这惨状,前进得脚步都顿住一瞬。
流这么多血他怎么救?
看着太后那副模样,太医还是先到到素白跟前先诊治一番。
可才撩开素白的眼皮,就见她瞳孔已经散了。
太医抖抖脸上垂下的皮,声音小得可以:“太后娘娘,臣怕是也无力回…”
“治!给哀家治好她!”太后叫声尖锐,完全不听太医说得是什么,径直打断:“要是治不好她,哀家叫你们再不能拿针!”
太医为难得看着素白,只好硬着头皮治疗。
林兆之的话被打断,他没说什么,只静等太后说完。
直到那边没什么动静,林兆之这才接着说:“京都匪患严重,臣怕他们动摇国之根本,还请陛下允臣前去压制。”
诸葛安病中才醒,脑袋被宫变激得机灵不少,他想了想,犹豫开口:“匪患是何时——”
宫外门道传来甲胄碰撞声音,爽朗女声由远及近:“陛下不必派人去处理匪患了,臣女给陛下平息了。”
江霖钰提着颗头颅踏入安康宫,看见太后跪坐在地上,哪里还有什么仪容可言。
“姨母这是…?”
太后没心思去理会江霖钰,怀里的素白温度越来越低,已经不像活人了。
“江霖钰?”诸葛安好久没见她了,此时看到她,属实不知该是什么情绪。
她与林兆之不算对付,二人一个宫内救驾,一个平息匪患,皆算有功之臣。
诸葛安的愣怔很快被笑给散了。
江家唯江霖钰一孤女而已,就算是有些权利又能怎么。
“京都匪患被你平息了?”诸葛安心思转了圈,目光落在她手中的头颅上。
江霖钰举起那颗头:“这便是那土匪头目,陛下知道他是谁吗?”
诸葛安看着她,等她下文。
“这人曾是胡人统领,在西疆与我们打过一仗。”江霖钰一笑,又补充道:“不过那一仗,他输在了我的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