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望过来的目光,无天这才明白,原来刚刚开口相问之人,正是自己。
一颗早已冰冷的心缓缓沉了下去,他心中喟叹一声,抬眼细看,青碧罗裳,绝世容颜,感觉如此熟悉,却又绝不相识。
这不是阿羞。
这怎么会是阿羞?
阿羞如何会在此处?
他竟会错认了她,这简直是有生以来绝无仅有之事!
想到此处禁不住沉下脸来,“何方精魅竟敢作弄于我!”
广袖一抬便欲动手。
无天法力可与佛祖媲美,其压迫感岂是寻常人等可以承受的,攻击尚未发出,亭间已是狂风大作,吹起二人衣衫猎猎作响,一碧一黑,遥遥相对,泾渭分明。
碧游大惊失色,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不过寻常的一个早上,竟会遇到这般事端,急忙运功抵御,却哪里阻得住,直被逼得步步向后退去。
就在她退无可退之时,忽见眼前白烟袅袅,现出一个白衣僧人,背对着自己,头对着那黑衣僧人微微低了一低,狂风顿止,不由骇然。
“你们是什么人,胆敢擅闯东华山!劝你们速速离去,否则我师傅到来,教你们悔之晚矣!”
碧游娇喝一声,趁机掣出剑来。
白衣僧人缓缓转回身看向碧游,碧游惊讶地发现,这位为她挡下攻击的白衣僧人竟与那名无故攻击她的黑衣僧人长得一模一样。
白衣无天双目含笑点了点头,“像,像……不,不像。”
话音未落,嘴角溢出鲜血,不远处的无天也闷哼一声,二人面色同时衰弱了下去。
“你怎么会出现?”
黑衣无天委顿在地,径直看向白衣无天。
“我不知道,也许是你心中仅剩的对阿羞的情感发动,我才会出现吧。”
白衣无天说罢又转头看向碧游,本就柔和的双目变得愈加温软起来,“像,的确很像。你看得不错,她像极了阿羞,只是,绝不是她。”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这个东华,竟敢……他们这班神仙胆敢亵渎阿羞,让我杀了她吧。”
无天回到三界已有时日,可是却从未有如今日这般愤怒。
只是他怒极,声音仍是不急不缓。
白衣无天笑着摇了摇头,“她并没有做错什么……错的是你我罢了。”
“你什么意思?”
“是你我擅自闯入这里,并非是她蓄意相见,又怎可怪罪于她?”
黑衣无天怒睁双目,“难道你已经忘了阿羞了吗?她是因为你,才自绝于世的!”
“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我知道,你也不会忘。她的死,是我们如今唯一共同的记忆与痛苦了吧。”
白衣无天微笑起来,欣慰地看着黑衣无天。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已经抛弃一切,我可以为了她抛弃一切,总有一天,我会把她找回来的!”
他可怕的脸上流露出难以掩饰的压抑痛色,那是一种深入灵魂的痛楚。
白衣无天摇了摇头,正欲开口,碧游忽然将长剑收起。
“原来你们是认错了人。罢了,我不怪你们唐突,你们还是快走吧,若是实在找不到要找的人,不妨与我说说,我师傅通天彻地无所不能,找人对他来说易如反掌,说不定我还可以帮帮你们。”
她的声音很是柔和诚恳,绝没有一丝私心歹意。
两个无天同时笑了一下,只是一个冰冷彻骨,一个安静柔和。
“我并没有要找的人,至于他……他要找的人,只怕已经不在这三界中了吧。”
“绝不可能!”
黑衣无天一字一顿道。
碧游居然顺着他点了点头,向前走了两步,“世上神佛人鬼妖,无不在三界内,怎会找不到呢?莫若还是说一说吧。”
她心中的好奇在看到两位一模一样却又针锋相对的二人时已然达到顶峰,如今没了危险,禁不住催促起来。
白衣无天擦了擦嘴角的血,仰头看看高升红日,微笑道,“我等在此相遇,也算是有些缘分,与你说说倒也无妨。”
“我名唤紧那罗,乃是……”
“紧那罗!”
碧游突然惊呼一声,掩口震惊望去,在白衣无天的脸上停留良久,“您是紧那罗菩萨?”
白衣无天怔了怔,微笑道,“想不到这世间还有人记得我紧那罗的名字。”
碧游确认了紧那罗的身份,急忙自亭中走出,站到白衣无天下手处行了一个晚辈礼。
“请恕弟子失礼,弟子曾听师傅讲起,密宗中记述紧那罗菩萨曾是优婆罗佗佛手下第一大护法,距离菩萨之身仅有半步之遥,十分令人敬重,只不知后来您又去了何处,又为何来到东华山呢?”
她先时十分敬重,说着说着渐渐疑惑起来。
耳旁忽然传来一声冷笑,碧游不自觉转头一看,顿觉寒气自背上凛然而起,那黑衣僧人正半跪在自己身旁三步远处!
“紧那罗菩萨,好威风呐!”
白衣无天没有理会黑衣无天口中的嘲讽,微笑着望了一眼碧游,垂下眼去悠然说道,“后来啊,我奉了世尊之命前去婆罗门所居之地弘扬佛法,在那里,我要做三件事,见三个人,才能完成世尊之令。”
……
万寿山五庄观。
猪八戒瞧着巍巍高山,不自觉咽了一下口水,却是连话也顾不得说了。
过不多时,一名长须老者自天而降,呵呵笑道,“大圣啊,既然来了愚兄这里,为何还不入内呢?”
“镇元子老兄,久别不见,不好叨扰。”
孙悟空随意拱了拱手,随着镇元子向山上走去。
镇元子皱了皱眉,眼风向上掠了掠,正欲开口,却被孙悟空抢过了话头,“老兄,别急,慢慢走。”
镇元子不敢多问,也不敢多说,二人寒暄着一路奔了五庄观正厅,一入厅中,孙悟空突然出手,一道淡金屏障自他手上张开,须臾之间覆盖了整间屋子。
“大圣,你这是……”
“明人不说暗话,俺老孙此来果然有事相求,为的便是它。”
众人目光随着孙悟空的手直直看向供在桌上的一枚石鉴。
那宝鉴好似察觉到有人窥探,原本大开的两扇镜门缓缓合上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