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灵儿见了二人冷声冷气,更是不解,“这是何意?好好一条人命,难道就不理会了吗?”
“那疯婆子好不晓事,为了她儿一条小命,直直要害煞全州性命,我等不欺她也就罢了,谁会救她?”
正说间白莲花也抱了乞婆儿进来,将乞婆儿先搁在桌上,又啪的一声将宝刀拍在桌上,二人立时噤声。
早上推搡时就看得出这姑娘脾性有些急躁,又身怀利刃,哪敢惹她,只好眼睁睁看着白莲花自包袱里掏出干粮来喂到乞婆儿嘴边,却哪里喂得进去。
折腾许久二人终于忍不住开口道,“这饿了多时该喂粥,怎么吃得下干粮?”
白莲花手上一僵,没好气地抬头看向二人,“那还不去取?”
二人急忙奔向后厨,将锅下生了火,锅里还有早上余了些粥,不一时就已冒出热气,也不等滚开,就先盛了一碗端到屋中,帮着白莲花给乞婆儿灌了下去,果然乞婆儿的脸色好了许多。
白莲花这才松了口气,又瞪了二人一眼,碍于二人相助,倒不好说什么重话。
一旁乔灵儿忧心忡忡地看向二人,“两位老人家,在下不明白,为何镇上的人都对这位婆婆如此不满,宁肯看着她丧命也不想帮着些呢?”
二人对视一眼,默默叹了口气,男人坐回椅子上垂头不语,女人也苦了脸。
原来自打几年前附近来了个莲花大王,神通广大,吞云吐雾,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着实保了这方地界平安,使得此处风调雨顺,富饶不比往日,甚至这座小镇甸从前并不存在,乃是后来他乡闻名此方有神明护佑迁徙而来。
乔灵儿听了不觉讶异,“那岂不是好事?”
“是,是好事。只可惜呀,这神明每年,都要一名童男献祭。”
“什么!”
乔灵儿惊得站起身来,白莲花听了亦是怒目圆睁。
女人毫无意外之色,面目麻木,“我这一家皆是本地人,原在州府过活,后来因害怕躲到乡下,又来到此处,想不到走到哪里,都是那神明的天下,无奈何,也只得献了幼子,刺史大人政绩斐然,不曾薄待我等献子之人,我这几个儿女,在州府也各有营生过活。”
“这疯……这女人,是三年前随公婆迁徙而来。因她丈夫过世,公婆带着幼子,一家靠她做活养活,生计艰难,听说这里四野之人云集,也赶过来,谁知她偏生就有了一个遗腹子,到这不到七八个月产下一名男婴,那一年,献子的幡子正飘在她门前。公婆舍不下已经十二岁的幼子,逼着她将襁褓幼儿,献了出去。”
如此,远离家乡,没了丈夫,又没了孩子,如何活得下去呢?
那一场祸事惹得极大,惊动了州府各位官员,上位之人翻手为云覆手雨,哪里将她一介小妇人放在眼里,只将她公婆叔子往州府一接,当地愚民便自发地与她为难。
她绝望之下趁夜冲上莲花大王庙,一把火烧红了半边长天,待众百姓察觉,一座庙宇早已燃做灰烬,幸而她搬来不久,识路不明,竟尔烧错了庙宇,错把镇西北的阎王庙当做了西南的莲花大王庙。
百姓们又是后怕又是恼恨,将她住处也一把火烧个精光,她只当儿子已亡,又不肯投奔公婆,日日在此处苦挨,日子长了,见莲花大王并未降怒,也就无人理会了。
听到此节,乔灵儿怒极,“这等妖孽怎敢如此为患!”
白莲花咬碎钢牙,怒极反笑,“从没见过妖精,倒想见上一番。”
她长得极美,虽在前显露过雷霆手段,也终不过普通女子罢了,眼前几人听了都是悚然一惊,那男人也禁不住凑了过来。
“女子,不要打错了主意,那可是妖魔,凡人如何敢与他叫板。”
凡人之躯如何与妖魔比肩,这个道理,整个洲府无人不知,否则也不会认下了这个命。
“你们,没有想过向法门中人求助么?”
白莲花心中已打定主意,脸上反倒没了怒色,想到此行目的,再想到亲身经历过仙门法术,忍不住多问一句。
“怎么没想过,那时我们还没迁来此处,不知请了几多和尚道士,只是这一去,就好似泥牛入海,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我们命该如此,皇天不佑,说不得也只能听之任之了。”
二人听了这等人间惨案,又因此间人对莲花大王顾忌颇深,也不好直言怨怼,只好将随身银两妥帖交于老两口,求二人好生照顾这位可怜妇人,就此默默离开了。
莲花大王庙。
“大王,再露一手给小的瞧瞧吧,求你了求你了,昨个儿那个没瞧清啊!”
庙中地面上弹出半个人影,刚弹出一半就见小腿上带出一只小手,随后地下又冒出一只小脑袋仰头瞧着前面那人。
前面那人头上梳两个抓髻,脑后碎发披肩,眉目清秀,额头点一枚红点,见脚下给人拽住,挣了两下没挣开,只得低头去骂那人,“二狗子赶紧给我松开,还不给我去哄那几个小的,再让他们苦闹惹来对头,仔细你的皮!”
那小孩却不当回事,只嘻嘻笑着仰头望他,隔不一会儿,果然地下传来一阵哭声,那小孩吐了吐舌头,又摇了两下手中捏的裤子,那人没法子,只得把窜出来的身子又缩了回去,地下赫然又是一座莲花大王庙,神像香烛香炉一应俱全,只是烛上无火,炉内无香。
二人甫一落地,脚边便钻过一头白额老虎,额上王字极淡,身上毛发稀疏,垂着眼沓拉头,只在二人脚边伏低身子蹭来蹭去。
那小孩揪了揪老虎顶戴,“小白,生生怎地又哭了?”
老虎掀掀眼皮,这猛兽的眼睛里居然显露出几分委屈。
一旁一个六七岁的小胖子一边抓着地上大哭两岁幼童的手臂,一边空出来告状,“二哥,小白不肯让生生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