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楼火灾之后,老鸨和总管们怕担责任跑了。过了一个时辰,官府和消防来过,街道解禁,也没有人来找陈艾尘。
陈艾尘就暂时在崔医师家住下了。
给陈艾尘擦去脸上熏黑的痕迹,嘉廷才发现,这是一个极其漂亮的娃娃。他以为是清月楼拐来的女孩,培养做花魁的。
因为他和崔师父本就一直打算想要个女儿,而自己无奈自然流产两次,一次是怀了三个月流产的,一次是两个月就流掉了。也没磕着碰着,就突然出血小产了。他应该是体质的问题,习惯性流产。
他就以为是崔师父想要女儿心切才有缘结识的孩子,他想跟崔师父说,带去官府登记收养。
“我带他去买衣服吧,”崔师父拿来自己的一个披风把陈艾尘裹起来,抱起来说。
“我也去吧,”嘉廷说。
“你今日才好些,又遇到这走水避难的,我不放心,你再躺两日我才放心,”
小产就是这样的,一开始躺几天会止血,如果起来多活动,因为宫壁其实有损伤没有长好,就又会裂开,反复出血,嘉廷两次都是这样。
“也好,”嘉廷说,就躺会去。说实话他小产后一直虚弱不堪,刚才这一折腾他很累。
其实是陈师傅想单独跟陈艾尘讲话。
在去裁缝铺的路上,崔师父说:“刚才那个叔叔,就是我的夫君,他是我最重要的人,你要留在我这里可以,但是,你要尊敬他,对他好,要比对我好。你对他尊敬就是对我的尊敬,懂么?”
“嗯,我一定会对叔叔好,”
“嗯……你也不用太刻意亲近他,就是尊敬他就好了,不用刻意贴过去抱抱贴贴,”崔师父改口说,他怕这个新来的孩子刺激嘉廷,毕竟嘉廷又失去了自己的孩子。他是医师,他知道,嘉廷已经有些抑郁了。
“为什么?叔叔不喜欢孩子么?”
“不是,就是因为叔叔太喜欢孩子,他现在身体不好,他如果一直和你玩,他会休息不好,他如果不舒服,我就会很难过,”
“懂了,好的,我看到他会打招呼,但是不会找他玩,”
“对,你真乖,还有,还有一点非常重要,你如果和他打招呼讲话的时候,包括你以后和其它师兄弟讲话的时候,你千万不要问,我和你叔叔有没有小弟弟小妹妹这样的话,”
“那你们有么?”陈艾尘问。
“没有,我们现在没有小弟弟小妹妹,但是我们以后会有,所以别问好么?答应我,这很重要,你问了,我就会没法让你在家里呆下去,”
“不问不问,你别不要我 !”陈艾尘抱紧他。
“是不是规矩很多?”
“比清月楼少多了,”
“对了,以后也千万别提你是清月楼来的,”
“当然不提,又不是什么好地方,”陈艾尘说。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我什么都知道,”陈艾尘说。
到了裁缝店,苏裁缝说:“哎哟,崔医师,什么时候孩子那么大了?”
“别瞎说,暂住的远方亲戚,我哪儿来那么大的孩子,我要买三套现在季节的中衣和成衣,再帮我定几套明年春夏的,”他放下陈艾尘。但是还给他裹着,因为里面是被火灾烧坏的中衣。
裁缝就去拿粉色的裙子。
“哎,他是男孩,”因为崔医师第一次是见过陈艾尘穿男装的。
“啊?这不是女孩么?”
崔医师突然自己不确定了,说不定五六岁小孩乱穿衣呢。他不禁低头看陈艾尘。
“我是男孩,”陈艾尘说。
“哟,那么漂亮的男孩,我可头一次见,这长大了可不得了,清月楼男花魁都没那么漂亮吧。你哪儿来的这么天人下凡的远方亲戚,”裁缝走过去细看这个工艺品一样的白瓷娃娃。
“哎,这小孩子面前,提什么清月楼,”崔医师说。不过他这是属于贼喊捉贼了。
“我错了,”裁缝自己拍嘴,给崔医师拿来一套衣服。
“他衣服刚才不小心全打湿了,他家送过来又没替换,我现在去给他换,”崔医师就抱着陈艾尘去试衣间换衣服,陈艾尘脱掉裤子后,低头看着自己的特征,抬头对崔医师说:“你看,我真的是男孩子。“
“我知道了,可,这个地方,不许随便给别人看,懂么?“崔医师给他穿好新的中裤。
陈艾尘眨巴眼睛。
“以后连我都不行,我也不能看你的,没人会要看别人的这个地方,“
“那你不看叔叔的么?“陈艾尘问。
“你……你这哪听来的学来的?你真要做我的徒弟,以后和这个有关的事情,都不许放在嘴里说,心里也不可以想,这些都是长大后的事,你才几岁?“
崔医师其实蛮担心陈艾尘耳濡目染了一些青楼做派,打算好好给他纠正。
“我保证不说也不给你看,你别赶我走,“陈艾尘说。他好不容易如愿以偿可以离开消金窟。
崔医师蹲在地上耐心给他穿好,换下来的中衣包在披风里,带着其它新买的衣服就回去了。
他们回到家,嘉廷已经睡熟了,就没打扰他,崔师父就带他去洗澡。
陈艾尘就连忙转过身去脱衣服。
崔医师愣了一下,这个孩子懂事得令人心疼。估计是在清月楼没少挨打学聪明的。他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太过分了,这只是个五岁的孩子。其实陈艾尘六岁,只是长得美显得年幼,他伸手把陈艾尘转过来,说:“没事,我是大夫,我先给你检查一下,不算是你给我看。他们有没有打你?“崔医师前后仔细看他身体,倒是没有疤痕。
“有,我不听话的时候,他们打我,都用布把戒条缠起来打的,“
“什么?这是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因为他们打其他杂役和哥哥姐姐的时候,那个戒条都没有布,“
崔医师心想,应该是陈艾尘的卖相太值钱,身体不可以留疤,清月楼是想培养他做未来花魁的。他还是保守了,清月楼是想献宝给皇亲贵族的。
“以后不会有人随便打你,除非你不听话,你如果在我学堂学不好瞎捣乱,真打你我可不会缠布的,和打其他师兄弟一样打手心,“
“那你放心,我一定是学堂最好的,我从不因为学习被打,“
“那你做了什么被打?我看你那么机灵又懂事,我想不出你会做什么被打,“
“……偷吃东西……”陈艾尘说。
“偷吃东西?清月楼会吃不饱?“
“……嗯,我总是吃不饱,我的饭菜虽然和别人一样,但是总吃不饱,“
崔医师知道了,那是教养他的人给他严格控制体重!清月楼真的下了狠心培养他。
“你在里面学什么?“崔师父把他抱到浴盆里,给他边洗边问。
“嗯,七弦琴啊,写字啊,全唐诗我都看完了,吹箫啊,最近刚学茶艺,不知怎得就走水了,”
“吹……箫……是什么?”崔医师不禁无限遐思问。
“就是洞箫啊,那个我学没多久,我只会两首曲子,”
“……哦,哦,咳咳,”崔医师问,“可拿来那么小的洞箫,你才几岁?”
“啊?我不知道啊,教洞箫的师父带来的啊,就是小孩吹的啊,“
天哪,清月楼那么卷,竟然定制儿童洞箫教学!
崔师父真的担心自己的小孩出生要卷不过其他小孩了。
“等等,你说你看完了全唐诗,不是唐诗三百首么?“
“我不知道啊,那堆书上写着全唐诗啊,老厚了,哪只三百首,不过颠来倒去都是那几种,不是哀思就是打仗,不是打仗就是闺阁,我觉得没意思,还是听你讲方剂有意思,做医师可以救人,念诗什么都不能做,“
教他念诗,那是为了用文化取悦贵族……
“不是,你说你有什么不会的吧……“崔医师焦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