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云夕正站在移动棚梯上摆放归还的图书，忽然脚下的梯子一晃，她连忙扒住了书架，一低头，林霁握着梯子的一条腿，站在下面。
她神色明显有些郁郁，至于郁郁的原因再显然不过。
马上就要到二十五号了，她和罗琳之间的争议不仅没有达成一致，反而随着时间的愈发紧迫，矛盾愈演愈烈。
——听说，昨晚甚至已经发展到互相威胁的程度了。
两个人谁也不肯让步，最后闹出来的结果，就是哪怕一拍两散，也不可能和睦共处。
唐罗琳还能仗着唐先生砸骨撑的表演，自己站在舆论的风口，来做这档生意。
而林霁...她似乎对时间和精力的付出很吝啬，有些急于求成，重新找工厂这种事很麻烦，浪费的时间精力不比同意罗琳计划来得少。
她会这样做的可能性不大，更有可能出于泄愤，专门和唐家打擂台。
按照林霁在贵族里的号召力，最后很有可能两败俱伤...一般人不会这么做，但林霁也说不好，她看上去不太着调，又容易冲动，很有可能因为泄愤做出这种事，叶云夕还不能精准预测她的行为走向。
思绪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看上去是瞧着林霁发呆。
林霁见状，只当是自己恶作剧成功的小小成果，扯了扯嘴角。
像是在幽冷的湖水上落了片花瓣，低迷的情绪被那漾开的波澜浅浅推开几秒。
叶云夕很快回过神，一边面露诧异的问，“你怎么今天过来了？”
一边在心里暗暗的想：这个人也不光是长了一双枪法很准的手，还长了一张，看着叫人觉得很爽的脸。
尤其这张脸仰头看人，挑起一边眉梢，似笑非笑的时候——让人很想在那张脸上落下一巴掌。
“今天怎么了，不能进？”林霁现在就像随时要炸的火药桶，一丁点的拒绝意味都容易让她炸毛。
于是叶云夕及时修改了的对林霁的看法——这张脸露出发怒的表情的时候，值得落下两个巴掌。
“今天周一，是闭馆日，图书馆不对外开放的，奇怪...外面应该放了禁行牌的，有人拿走了吗？”
林霁：“......”
“前两天不是周末吗，忙着安排狩猎开场表演，把今天当成周三了，难怪今天图书馆都没什么人。”
图书馆好像确实有闭馆日这种说法，林霁想起那块被自己一脚踢开的红色牌子，面上的火气，渐而变成看叶云夕下梯子的不耐烦。
林霁给自己找补了两句后，朝叶云夕伸手：“磨磨蹭蹭，过来！”
叶云夕被她握着腰端下来，一时没站稳，脚下后退半步，撞到后面的棚梯，很快又被林霁揽着腰向前。
下一瞬，林霁灼热的呼吸贴近，细细含着唇角。
林霁这几天过得不顺，对她而言唯一的好消息，大约就是上个礼拜四，和罗琳发生争执以后，没什么和叶云夕深入探讨的心情。
第二天的时候系统没出现，她也没遭雷劈，算是误打误撞试出了系统底线，原来是不和女主做到最后一步。
这怎么也算是一种慰藉，尤其是在诸事不顺的情况下，算是找打了一款实用性的麻醉剂，叫人可以把那些不愉快暂时抛诸脑后。
不愉快当然不可能是罗琳带来的，她带给林霁的只有麻烦和愤怒。
愤怒不会叫人沉郁，只会让人爆发，毕竟这是最接近原始兽性的品格，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林霁的加油站。
她不怕和罗琳的争吵、对峙，乃至针锋相对，可...公寓里还有个菲尔。
菲尔是她的同伴、是她的队友、还帮她在男主那里刷信任度。
可在这件事上，该死的罗琳把菲尔拉到了她的阵营，搞得林霁畏首畏尾，还产生了一种背叛伙伴的愧疚。
她没有处理这种高级又复杂的情感的经验，只能更勤快地跑来叶云夕这里上药。
呼吸不畅时，她稍稍退开，但彼此间仍旧呼吸可闻，近在咫尺的空气变得粘稠而急促。
“你这边，什么时候结束？”拇指的指腹轻轻拨弄着叶云夕纤长的睫毛，林霁扭了扭腰，把侧腰的口袋往叶云夕面前送。
叶云夕会意，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电影票，是今天上午的场。
“看完电影，我们去吃饭，下午去逛街？”
叶云夕捏着那两张电影票，看着林霁刚刚松弛下来的眉心复又蹙紧，她满脸为难：“可是...我这边走不开。”
“为什么？”
不等叶云夕回答，答案自己踩着急促的步子走到了最内侧书架。
两人脚步分开，各自平息着呼吸。
那人似乎是来呵斥叶云夕动作太慢的，看见林霁也在，脸上的表情陡然一变。
“林小姐？你今天怎么...”
“赛琳娜？”
林霁像是趴在地上休息，看见来了客人，立马抖擞着尾巴开始展示的孔雀。
这人身上刚刚还挥之不去的沉郁闷闷，几乎眨眼间被光灿灿的大太阳照出了莹莹玉璧的效果：“哦，你也知道，后天不就是二十五号了吗？学生会忙着狩猎的开场表演...”
说着，林霁抬手，扶了扶额，略带苦恼道，“但是几次修改，大家都不满意，所以，我说来看看图书馆转转，说不定能从书里找到什么灵感呢，怎么样，方便吗？”
“这样啊，方便的，你要找哪些方面的，我帮你。”
“哪儿用得着让你放下工作来陪着我？”林霁粲然一笑，“今天闭馆，仓库管理员的工作很忙吧？我也没什么目标，就随便逛逛，能找个人，帮我爬上爬下的拿书就好了。”
“那正好，叶云夕，你帮林小姐找书。”说完她复又看向林霁，“只不过，今天可能不太方便外借。”
应付走了凯瑟琳，林霁立马压低声音：“去跟她请假。”
叶云夕满脸为难：“可是...凯瑟琳很严格，从来不允许。”
仓库管理员的工资是死的，叶云夕这种兼职图书管理员的补助也是死的，活儿就这么多，当然能少干就少干。
林霁闭上眼，沉沉吐出口气。
几分钟后，林霁走出书架，叶云夕怀里抱着几本装样子的书，连人带书送到了书桌旁。
林霁抬头扫了眼门口统计还书的凯瑟琳，假模假样的拿起一本书翻开。
居然还是本带绘图的童话书。
林霁额头跳了跳，换了本看起来高大上，字多到眼晕的。
叶云夕转身要走时，她问了句：“有茶吗？”
“有！”叶云夕知道自己把她惹生气了，回话的语气里带着急切地回“还有果汁和咖啡。”
林霁头也不抬，点点头，“那咖啡好了。”
*
叶云夕这咖啡，大约是要从种豆子开始的。
林霁等了许久，高大上的书又换回了童话书，随手翻开一页——那页夹着一张泛黄的书签。
书签带着图书馆的标志，应该是内部人员故意放在那里，准备修补的，因为加书签的位置被撕掉了一页。
前一页，是个叫《美丽的瓦西里撒》的童话故事。
林霁看了两段，发现这也是个灰姑娘的故事——父亲是商人，母亲早亡，后来父亲娶了继母之后去世，瓦西里撒和继母，还有继母的两个女儿一起生活。
林霁一阵无语，想找系统吐槽，又想起来系统还在和她冷战。
人能不顺到这个地步，她被自己气笑了，还是一目十行地扫了过去。
故事的后续也和灰姑娘一个走向，继母虐待，继姐欺凌。
稍微有点不一样的，是女主被继母母女设计，被赶出家门，去向丛林深处的雅加婆婆那里借火种。
雅加婆婆就是女巫，她的房子长着鸡脚，围栏是用人类的骨架制作，她骑的马可以喷火，还会吃人。
女主来借火种，雅加婆婆给瓦西里撒安排了很困难的任务，什么捡豆子、分开土壤和种子、做十多个人的饭。
女主在自己的小动物朋友的帮助下完成了任务，成功接到了火种——是一盏装满了燃烧的煤块的头骨灯。
她带着头骨回去...
后续就不得而知了，剧情刚好在撕掉的那页上。
林霁一抬头，美丽的叶云夕也终于端着那杯冒着白烟的咖啡回来。
两分钟后，赛琳娜听见林霁发出一声锐利的尖叫，她急匆匆赶过去时，看见那滚烫的咖啡，尽数喂在了林小姐那低调但不失昂贵的裙摆上。
林霁脸色难看的要命，赛琳娜来了，她才勉强扯出一点笑容，客气地说自己查到了东西，现在要回去忙。
赛琳娜一路道歉，把她送到图书馆门口，林霁脚步忽然一顿。
“对了，我忽然想起来，猎场那边的布置还需要多几个人，人选嘛，倒没什么门槛，只是一些辛苦活，比较累人。不知道赛琳娜这边，有没有什么人选推荐啊？”
电影在十点四十准时开场，彼时，林霁和叶云夕已经分秒不差的坐在了影厅。
林霁费工夫把人带了出来，说是看电影，然而她自己对这种黑白的默片并没有什么兴趣。
基本睡了全程之后，两个人在附近吃了点东西，又去逛街。
她上次把殷老师的伞弄弯了，这次得给人家买把新的赔偿。
本来还要去逛逛服装店——自打她想做服装设计之后，每次逛街总免不了盯着人家的布料材质和款式设计。
但现在，她看见服装店只会更加烦躁，逛了不到两个小时，就和叶云夕回了学校。
叶云夕全程都有一种温顺的缄默。
她未必不知道自己在烦什么，毕竟周四当晚她就在她们公寓，可叶云夕这些天从来没问过相关的事。
就是这份不多说的体贴，让林霁觉得自己在她这里还能轻松一点...直到叶云夕在她们公寓楼门口，从包里掏出一份裙装设计稿。
林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