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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第 6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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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予岑翻过身,双臂枕在头下,将枕头都让给了楚松砚,两人就这样背对背躺着,直到闹钟在一小时后响起。

这次打电话,老板接了,应该是临时起夜,他接电话时声音还有些黏糊,加上嗓音哑,像老头说梦话。

楚松砚简单说明情况,老板宕机半晌,才说:“哦哦我现在赶过去,但是可能要个二十分钟,你要是等不及,楼下有个小仓库,门没锁,里面有备用钥匙,靠门柜子上抽屉最底下那串钥匙就是你们这层的,但是没标房间号,你得挨个试。”

“知道了。”楚松砚看了眼时间,“那我先去找钥匙串,试一下。”

老板“嗯”了两声,说:“我现在赶过去,你们早餐要吃什么不,顺道给你们带点儿东西。”

“不用了。”楚松砚话刚说完,顾予岑就翻了个身,提高声音说了句:“有热豆浆吗?”

老板连忙应声:“有有,那我买几杯。”

挂断电话后,楚松砚就起身下了床。

他刚走到门口,顾予岑也跟着下了床。

楚松砚故作没听见身后的声响,拉开门准备出去,在门即将关上时,顾予岑的胳膊横插进门缝,直接被碾了下。

楚松砚却没管他,抬步就往楼梯口走,走到楼梯转角处几乎没了灯光,环境格外昏暗死寂,他的脚步声如此清晰。

一步步地向下走。

顾予岑往下走了两个台阶,顺着扶手缝隙向下看,觑着楚松砚毫不等待的身影,说:“仓库里灯坏了,你连手电都没有,靠什么找?”

楚松砚不咸不淡地接话说:“你不是跟上来了。”

顾予岑愣了下,扯扯唇角笑,边慢悠悠地向下走,边意味不明地说:“林禹和你搞到一起,算是嫌头上太空了。”

楚松砚已经走下最后一层台阶,听此,接着淡淡道:“没话找话。”

顾予岑若无其事地走下去,又说:“我胳膊好像压坏了,有点儿疼。”

“给你揉揉?”楚松砚瞥他一眼,接着问:“小仓库在哪个方向?外边?还是……..”

“左转。”顾予岑抬抬手指,指了个方向,说完他加快脚步,最后三层台阶直接跳了下去,“嘭”得一声,震得整个小旅馆的楼体都跟着颤动,不用多想也知道,此刻已经入睡的人估计都要被震醒。

顾予岑大步流星地向前走,给楚松砚带路。

楚松砚停顿数秒,才捏了下耳朵,抬步跟上。

说是小仓库,但其实就是个单独腾出来的杂物间,连房门都是掉木屑的老木板做的,看起来破破烂烂,脚刚踏进去,就扑面而来阵浓重的灰尘味。

楚松砚压抑着,放缓呼吸,却还是没忍住迟来的熏呛,他开始扶着胸口,一阵阵低声地咳嗽着。

顾予岑将手机手电筒打开,朝他照了照。

刺眼的亮光照进眼睛,楚松砚皱着眉头低下头,躲避手电筒的光。

顾予岑就用手电筒照了他几秒,便将手机揣进了口袋。光亮被拢在口袋的布料里,顾予岑成了移动光源。

楚松砚憋着口气,硬将接下来更强烈的咳嗽给憋了回去,才用手扶着墙,慢慢向里面走。

仓库里的东西很杂,各种老式电视、吊扇,甚至还有几个砍木头的油锯,留出来供人通过的空间很窄,稍有不慎还要被杂物刮碰到。

楚松砚刚往深处走了两步,顾予岑就扭头说:“转身,往外走。”

“找到钥匙了?”楚松砚怔愣了下。

“没。”顾予岑面无表情地说:“有个病秧子在身后,我施展不开,你出去到门口等着,我找。”

越往深处走,灰尘味上甚至还蒙盖了层机油味,各种味道混合在一起很是刺鼻,顾予岑却像什么都没闻到一样,表现很平静,呼吸依旧平稳。

见楚松砚没什么反应,顾予岑稍显不耐烦,干脆掏出手机,又用强光在他脸上晃了几下。

楚松砚被晃得猝不及防,直接闭上了眼睛。

顾予岑看见他闭上眼睛,干脆将强光线直直地停在他双眼的位置,就像审问罪犯一样,恶意满满。

顾予岑又说:“快点儿出去,别在这儿装贴心了,还准备护送我一段啊?”

“那你找吧。”楚松砚干脆转身,也不再扶着墙壁,格外顺利地推出小仓库。

这不是走得挺顺利的吗。

顾予岑看清他的伪装,百无聊赖地想。

楚松砚靠着墙壁,扭头盯着地面,耳边是仓库里轻微的翻找声。

顾予岑下手没个轻重,频频有东西砸到地面上的声响,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旅馆失窃,进了小偷。

片刻后,顾予岑手指上挂着串钥匙,出了小仓库。他一出来,直接把钥匙扔给楚松砚。

楚松砚眼疾手快地接过,说了声谢。

顾予岑懒懒地应了声:“不客气。”

楚松砚将钥匙串的圆环攥在掌心,说:“上楼吧。”

顾予岑却后退了步,冲他摆了个“请”的手势,他这意思,是让楚松砚走在前面。

楚松砚扫他一眼,没犹豫,直接抬步向前走,但上楼这段路,顾予岑走得格外慢,甚至显得拖沓,在楼梯转角时,楚松砚在余光里向下瞥了眼,发现顾予岑正在低头打字。

冷白亮光的屏幕在这种环境里格外清晰,楚松砚毫不费力便看清了屏幕上的聊天内容。

顾予岑甚至没给对面那人设置备注,只是一串英文字母的微信名称,但他们聊天的内容却显得格外熟稔。

他们在聊哈市的一家餐馆。

很平常无聊的内容,顾予岑却为此刻意放慢脚步,一字字打得格外认真。

像在热恋期。

察觉到自己所想,楚松砚不自觉嘲讽了下自己。

“热恋期”这三个字怎么可能套在顾予岑身上,他谈不了恋爱,因为他痴迷的不是感情,是疼痛。

楚松砚不止在嘲笑自己的想法,还在嘲笑顾予岑的不正常。

顾予岑察觉到楚松砚的脚步声放慢,一抬眼,便对上了楚松砚那居高临下却略显怜悯的神情。

顾予岑嘴角的笑容慢慢收敛。

他揣起手机,像并未察觉到任何不对劲般,接着抬步向上走。楚松砚挨个试钥匙的时候,他还贴心地挡在靠近风口的位置。

但就在第一枚尺寸正确的钥匙插入进去时,顾予岑倏地开口道:“你刚才就像在看一只狗。”

顾予岑的语调轻缓,仿佛在说什么情话般,咬紧字音。

楚松砚转动钥匙的速度不变,甚至连个眼神都没给顾予岑,只是低声回:“是吗,错觉吧。”

顾予岑转动眸子,看向楚松砚被冻得有些发红的手指,接着不咸不淡地回:“可能是吧。”

钥匙最终卡在某重关卡,没能成功拧开锁。

楚松砚不紧不慢地换了个钥匙。

又换了三把钥匙。

这次,“咔嚓”一声,门锁解开了。

顾予岑的声音也随之而起。

“毕竟狗跟狗之间,用不上怜悯的眼神,狗跟人之间才可以。”

楚松砚的手推开门,门缝寸寸拓宽,顾予岑直起身子,替楚松砚拔下门钥匙,将钥匙圈随意地勾到手指上,他绕到楚松砚身后,另一只手搭到楚松砚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你也是一条狗,没比我好到哪儿去。”

说完,顾予岑慢吞吞地掏出自己房间钥匙,插进锁孔,右拧——

锁没开。

再拧一次——

还是没开。

门锁又坏了。

顾予岑僵硬地掐着钥匙,深吸了口气。

意想之中撂下狠话后直接回房间的场景没有发生,反倒成了这般格外尴尬的境地。

他打不开自己的房门了。

早知道就该让那老板彻底把门修好,什么听天由命,全都是狗屁,老天爷就想看他尴尬得五体投地??!

顾予岑心底直骂。

楚松砚却直接把手压到门把手上,施施然地转身面向他,温和地笑着说:“要到另一只狗的房间里做客吗?现在你的狗爪好像打不开门了?是不是你家主人提前把门反锁了?”

一连三问,顾予岑的脸有些发白。

顾予岑紧紧牙关,硬扯出抹笑,“哪有的事,门锁坏了,这破钥匙不好用,等明天我找人换个电子防盗门就好使了,到时候顺便也给楚哥换个指纹锁的吧?”

楚松砚挑挑眉头,说:“怎么叫我楚哥了,刚才不还说我是…..狗?”

“你听错了。”顾予岑面不改色地拽下门钥匙,双手插兜道:“刚才我在背剧本。”

“挺努力的。”楚松砚点评道。

顾予岑梗着脖子,就在他即将破功,准备和楚松砚破罐子破摔时,楚松砚用脚抵住门,说:“过来吧,进我房间待会儿。”

得,这几个小时,俩人跟在玩什么互换房间的烂游戏一样,进完顾予岑的房间,又换到了楚松砚的房间。

顾予岑皮笑肉不笑道:“楚哥先进。”

楚松砚盯着他,没应声。

楚松砚漆黑的眸上倒映着顾予岑的脸,就像是个冷冰冰且毫无感情的监控摄像头,顾予岑突然抬手遮住他的下半张脸。

这种视角下。

顾予岑只盯着那双眸子,突然想,如果有一款摄像机能够做成瞳孔的形状,一定很漂亮,但销量可能不会太高,因为这稍显惊悚。

试想一下,你站在漆黑房间的门口,正准备抬步走进去,却突然听见了一声“咔嚓”的偷拍声,你扭头看过去,却在黑暗中对上了一双毫无感情色彩的瞳孔。

当然,这只是突发的想象。

顾予岑放下手,将楚松砚的整张脸收入视野,他并未向楚松砚解释自己这怪异的举动,而是将手揣进口袋里,接着走进房间。

但门刚关上,还没来得及开灯。

楚松砚就在黑暗中听见一声——

“张傺。”

顾予岑站在窗帘缝隙前,身体遮挡住全部的光亮,朦朦胧胧的,你只看得清他背影的轮廓。

顾予岑用手敲击着硬瓷窗台。

楚松砚的脚步一顿。

他瞬间明白过来顾予岑的意思。

在剧本里,这也是迟暮与张傺开始真正看清彼此内心的一幕戏,距离这一幕的正式开拍,可能还要有小半个月,可这也是目前来看,最重要的一幕戏。

突如其来的事业心?

楚松砚敛眸,放低嗓音,应了声:“你从哪进来的?方才我怎么没看到你?”

“你猜猜。”顾予岑拿捏着迟暮的腔调。

楚松砚回想着剧本上的台词,投入情绪,刚准备继续说下去,顾予岑便突然笑了一声。

顾予岑说:“你说如果天上正有个摄像头对准咱们,把咱俩这几句给记录下来再拿去给江酖贺看,他会不会满意?”

楚松砚将手摸到墙壁上,摁下顶灯开关。

房间骤亮。

楚松砚说:“如果天上有摄像头,你刚才的狗言狗语肯定最先被记录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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