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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反方向的钟(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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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m.2:00

摇摇晃晃

像回到了母亲的子宫。

溅到脸颊的水是温柔的、轻灵的,淌在手边的水是轻捷的、活泼的。

但当沉下身体,这河流突兀变了副模样——

比夜更深沉的黑顺着衣服濡湿肢体,破碎的镜面变成向脸倾倒的冰,簌簌的湍急水流静默着捂住口鼻,只有冰冷的、无情的、残酷的波浪撞进呼吸道,恍惚间可以窥见死亡的余影。

太宰治在水波里睁眼。

他无神的从水底看月亮,被咬了一口的圆盘在河流的世界中肿胀着、扭曲着,又是唯一的光源。

……又没死掉。

真讨厌。

他眨掉睫毛上的水珠,任由飘摇水流将他或许不比一支纸船更重的躯体浮起,像一枚老旧的鱼漂。任由他再怎么努力、想要与水草和石头一起沉湎于那肿胀的世界,都会被死亡嫌弃的、嘲讽的吐出来,再次拒之于门外。

月亮变得清晰了。

它慈蔼的、柔和的盈盈光波,像一位母亲永远用微笑对着孩子。

【母亲?】

这其实是个很远很远、又很近很近的词。

自他从津岛家跑掉后,他离这个词很远,又自遇见黑心医生后,他又由这个词戏谑的在唇尖轻佻跳舞,但那只是——

那只是他对过家家的嘲讽,那只是他对一场烂俗家庭舞台剧的呕吐欲,那只是收拢小矮子的任务,那只是、那只是、

那只是什么?

他拧眉,再次让半张脸埋进水里,却被人一下揪起来。

太宰治猝然抬头,水珠自浓密如鸦翅的睫毛簌簌垂下,流进眼睛的感觉刺激的他眼角泛红,像哭了一场的孩子,又像艺伎在眼尾轻扫一笔胭脂。

……只是,并不是他想的那个人。

“喂小鬼,一次就够了吧?你还真是转着圈找死啊。”

家入硝子不耐烦的揪起黑发少年,她一边伸长胳膊划水一边冒黑气:

“你再找死之前能不能先管管我们两个陪你找死的?这都飘哪来了?还有你能不能看看那边那个!”

加百惠鼻尖冒着zZ的气泡,安详的随着水流一动一动,整个人呈面条状。直到飘到几颗树杈子前,被光秃秃的树枝啪嗒一下戳碎气泡,才惊觉自己在水里似的开始扑腾。

“咕噜噜……咕噜噜……”

她呼噜呼噜喝了好几口水,才咂着嘴四肢踩水,一边呸呸往外吐树叶一边往他们这睡眼惺忪的游。

“硝子……好困好困好困……”

她蹭到家入硝子才睁开一只眼环顾四周——马上就把两只都睁开了,她在月亮下环顾四周一片黑漆漆,连设施老旧接触不良的昏黄路灯都看不见几盏,别说人影了,岸上连草都没见几丛。

变成豆豆眼,吐出嘴里最后一片叶子,怒吼:

“这给我干哪来了?这还是横滨吗?!”

*

am.2:08

“死小鬼所以你也不知道飘哪来了是吧!啊啊啊气死了这怎么回去啊!”大猫咕噜噜踩水,愤怒的分出一只手狠掐太宰治的脸。

“拜托了,今晚至少让我能有酒店住。”家入硝子划水,超绝不经意的把大水花拍在两人脸上。

“硝子!这一下绝对是故意的吧!”

“居然被发现了。”

“赞成~硝子阿姨一定是在报复母亲呢~”

“说了叫阿姨把我叫老了吧?还有你,惠子,这下才更是故意的。”掀起了很大一片水花。

“咕噜咕噜、喂!”立刻报复回去。

“你、咕噜、”

“哈哈你怎么可能打得过、小混蛋!!!到底谁是你妈!、”

“哈哈哈喂死小鬼!、咕噜”

在这片寂静无声中,水花飞溅的噼里啪啦声比钢琴曲《野蜂飞舞》还密集,三人从个人战到团体战到混战,联盟一触即溃,组合四分五裂,对彼此之间的信任比卫生纸还薄,最后以太宰治被打红了眼的两个人的一个大水花砸进河底,双方就第三方不在而暂时休战,统一决定等小兔崽子浮上来再继续。

*

am.2:28

“……人呢?”

“不会又找死去了吧。”

加百惠和家入硝子面面相觑,马上调转马头往回奔。

家入硝子扶住岸边的树枝,【反转术式】蓄势待发,打算给混蛋小鬼立刻急救。加百惠则一个猛扎子下去,在深黑的河水中寻找恶作剧的孩子。

夜色沉沉,只有星月照亮,河水流琛,浓如墨。

有一双金棕的眼,闪闪发光,奔他而来。

……像黑夜中掉进两颗太阳。

太宰治抖了一下,在她接近时忍不住瑟缩肩膀,却被她狠拽一下掉进怀里。在这样的寒秋、这样的冬水里,她的身体仍然是热的,像要烫死他似的紧紧搂着。

【小混蛋!】

皱起的眉毛似乎这样说着。

她在水下也要发表一番长篇大论似的鼓着嘴,检查了下他还有气之后就开始作弄他,把他的脸掐成鼓鼓的河豚。

这副模样明显取悦了她,笑的她露出牙咕噜噜冒气泡,又连忙闭嘴,气恼的拎着他往上游。

诶?

加百惠感觉左手突然打到了个什么东西,滑滑的在她手腕一缠,她一抬头,只见一片亮亮的光影。

一双死鱼眼盯着两个突入此地的人类缓缓吐出一溜气泡。

或许它自己也是突入此地。

因为……

“鹤见川怎么会有锦鲤啊!”

爬上岸拧水的三人兴致勃勃的凑在一起看扑通扑通翻身的鱼。

“这是人为放生的吧?”

“很明显一定是。”

“要带回去吗?好兆头啊!”

“那当然。”

“鱼脱离水怎么才能活?”

“按常理来说如果用湿纱布敷在鱼腮上可以暂时维持一下。”

“哪来的纱布?”

盯——

盯——

太宰治被两道黑暗中幽幽发光的眼睛盯的浑身发麻,他毫不犹豫:“我拒绝。”

“拒绝无效。”X2

“好痛!!”

*

am.2:35

太宰治阴暗的拖着同样阴暗打滚的鱼往前走,三人在路上留下一道道湿哒哒的水痕。

家入硝子从口袋里反复掏烟,捏一根湿一根,她怒而把一盒到摔到地上。

“还有多远?”

加百惠啪嗒啪嗒往前走,也啪嗒啪嗒的努力摁她的手机摁键,手机坚韧不屈的撕拉闪光,然后彻底报废。

“哈哈,坏消息,救援电话都打不了了。呜呜好痛好痛硝子。”

家入硝子收回拳头,加百惠头上拔地而起三个大包。

“现在怎么回去?”

加百惠的眼睛猫科动物一样在黑暗中发着光,仿佛瞳孔都尖锐了一般的转了转,又低头抽动鼻子,嗅闻味道。她站在原地,瞭望塔般观察。这似乎将温柔的、热烈的人性从她身上剥离,冰冷凶猛的兽性在眼睫间波动——直到她指出一条路,那种与世隔绝的感觉才像厚玻璃般打碎。

“往这边走。”

【居然真的能找到】

太宰治又拧了一把衣袖处的水,他能背下整个横滨的地图,当然知道现在到底在哪里,从这里回“家”的路线有三条,绮里加百惠选的不是最近的、不是最方便的,但她选的是经流人员最多的。

通过“人”的群聚味道、隐约灯光,连寻路的习惯都像只动物,而不像人类。

他是在这一刻才确定绮里加百惠曾经真是个动物摄影师。

记忆是非常奇妙的东西,它并不仅存在于大脑,肢体是另一个贮存容器。习惯则是记忆的传递者,是记忆的表象。如有些人在思考时会转笔、会敲击桌子,这是它们在进行“思考”这一动作的表现,又如当所谓的“狼孩”融入人类社会时,他还会在沟通时发出咆哮、会吮磨牙齿,这是就是记忆的刻痕。

这样的习惯是非常难以掩饰的,或者说绮里加百惠就没掩饰过,她嗅酒的动作、凫水的姿势……是符合猫科动物生理习性的。

若基于此,那么她超乎常人的反应能力、格斗能力以及会躲子弹的技能,似乎也就可以解释了。

在非洲大草原,恰好有一群喋血无情、普遍具有格斗能力和野外生存技巧,并且有枪的人。

——偷猎者。

太宰治垂下眼,像解开一道复杂的迷题,随着轻松感而来的是淡淡的无趣,他甚至有些厌恶的想森鸥外竟就喜欢这样保护动物、拍摄动物,顺便打击打击盗猎者,符合世俗真善美品行的人,一个从落叶林和草丛里钻回来的骁勇女郎,一个比起人类更像动物的人。

……或许,就是因为她更像动物吧。

她的胸腔之中听不见人类狰狞的泪水,只有自然昂扬的回声,永远生机勃勃,永远灿烂,她的情绪像吹过南非的一场风,急匆匆、声势浩荡的掀翻几块草皮后,就不会再回头。她甚至刚嘲笑过他不必对母职有什么期待,转眼却主动承担狮女王的责任,揪着幼崽的尾巴,不耐烦的让他远离危险——这甚至只是她不经意间泼洒出的一点爱。

等太宰治再抬眼看去,三个人已经走到有路灯的地方,尽管这光影也吝啬,仅浅浅撒下些带虫影的淡黄,铺在加百惠被风吹的半干的头发上,绒绒的,像有皮毛间暖烘烘的青草气息。

她像块电量耗尽的电池,眼皮上坐了两个秤砣,啪叽一下趴在家入硝子肩上。

“好困、硝子、好困zzz”

“拿你没办法了。”女医笑了一下,堪称温和的拉住她半边肩,依偎着、拖拽着继续往前走,像踩过17岁,两个少女从居酒屋摇晃出来的影子。

她动作熟练又稳重,让惠子半张脸埋在风衣里,由月光缠绵的吻在她的额头,一下又一下。在鞋子咕叽咕叽的水声、冷月夜的风声和鱼尾巴甩来甩去的啪嗒声中,轻而又轻的、或许只是动了下嘴唇的说

“睡吧,最强。”

月亮闭目。

——am.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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