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黑影瞬间一顿，随后只听一声叱咤：“谁？”
燕回舟双手抱胸倚在门旁，眼里带着戏谑：“呦，大晚上的，庞兄这是要去哪儿啊？”
“燕兄？这么晚了，燕兄怎么还没休息。”
“这不是听见有动静，还以为庞兄府中遭了‘小贼’，特意出来看看嘛。”
燕回舟摸了摸下巴，打量一眼墙上两人的一身黑衣，打趣道：“不过，看二位这打扮，想来是家贼更难防啊！”
“燕兄说笑了。”庞伯言表情略有些窘态。
“要不庞兄说说，这么晚了，又是黑衣，又是翻墙的，这是想做什么去？”燕回舟倚在门上，神色放松，好似两人不过在聊今晚月色。
“我……我们……”庞伯言支支吾吾，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犹豫。
“别紧张，说说看，说不定我能帮上忙呢，就当是朋友一场。”
“我要去找阿蕴问个清楚，我不相信阿蕴会……要嫁给别人。”庞伯言睫毛低垂，遮住眸中欲碎的悲伤。
“若她真是要嫁给别人呢？”
“……那我也认了。”
燕回舟微微点头：“行吧，看你这么坚决，我就助你们一臂之力。”
二人听闻，眼中满是惊喜与感激，赶忙道谢。
燕回舟挥挥手：“别磨蹭了，时间紧迫，赶紧走吧。”
三更时分，月挂中天，星河低垂，天幕如墨。
燕回舟几人避开守卫，在纪府房顶小心翼翼地奔来跑去，找寻纪家大小姐的院落。
“这间不是，下一个。”燕回舟迅速地查看房内的人，压低声音，示意身后两人去查看其他院落。
找了一路的阿金忍不住嘀咕道：“纪家大小姐到底住在哪儿？这府里几处较大的院子都找了一个遍了。”
“再找不到，天都该亮了。”
“庞兄。”
“大少爷。”
又翻了一个院落，还是没找到，燕回舟与阿金蹲在屋顶一脸无奈、双眼无神地看向庞伯言唤道。
庞伯言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我……我……我一男儿怎么能随便打听人家未出阁的女儿闺房所在！”
燕回舟无奈地叹了口气，摆了摆手说：“行吧，那就继续找找吧，反正剩余的院落也不多了。”
三人继续在屋顶上悄无声息地穿梭，月光洒在他们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阿金一边走，一边小声嘟囔着：“这纪家大小姐难不成会隐身术，怎么就寻不到呢。”
不多时，他们来到一处相对幽静偏僻的院落。
燕回舟微微皱眉，觉得纪家大小姐怎么可能会放着大院子不住，来这小角落。
三人小心翼翼地靠近主屋，窗户透出微弱的烛光，屋内人似乎还未安歇，一道倩影映在窗户上。
燕回舟心中一动，直觉这便是纪家大小姐。
阿金挠挠头问：“那现在怎么办？直接进去？会不会唐突了些。”
庞伯言也一脸犹豫：“深夜闯入女子闺房，这传出去可不是什么好事。”
燕回舟思索片刻，说：“那我们敲……”
翻了一晚上屋顶，终于将人找到，阿金心情激动，脚下一时不察，不慎踩落一块瓦片。
燕回舟一惊，话还没说完，回身连忙去捞，可惜动作还是慢了一步，瓦片‘啪’的一声，猛摔到了地上，瞬间裂成几瓣。
屋内人被惊动，顿时传来一阵轻微动静，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谁在外面，滚出来！”声音虽然清冷，却带着一丝强装镇定的颤抖。
燕回舟：“好了，看来我们不用敲窗户了……”
庞伯言无奈深吸一口气，轻轻跃下屋顶。
“阿蕴……是我，庞伯言。”他的声音低沉且温柔，犹如此时的夜色低沉。
“伯言？你怎么会……”纪蕴带着疑惑与惊讶，话语还未说完，接着又有两道身影从屋顶翻下。
“阿金？您是……”
阿金恭敬地唤了一声纪小姐后，便迅速地退到了一旁，帮忙警戒。
庞伯言急忙介绍道：“阿蕴，这是燕兄燕回舟，我的朋友，燕兄，这位就是纪家小姐。”
燕回舟抱拳行礼：“纪小姐，在下燕回舟，多有惊扰，还望纪小姐见谅。”
纪蕴轻轻地摇了摇头，“无碍。”
沉默啊！
沉默是冬季从西伯利亚吹来的冷空气，冷且无声地蔓延开。
庞伯言喉结艰难地动了动，喑哑的嗓音开口：“阿蕴，你要同我退婚。”
语气不是疑问而是肯定，在打开房门看见原本不应该出现在这的人，纪蕴就猜到了纪家还是向庞府提了退婚，真的打算将自己嫁往天玄宗，以此换取丹方，她垂眼看向地面，不知该如何去面对心上人的质问。
看着心上人避开的目光，庞伯言心头一凉，牵起纪蕴的手紧紧握住，“纪蕴，你要同我退婚。”
面对心上人的质问，纪蕴心里涌起酸楚，他不想退婚，她难道不是吗，谁又会知道纪家在外风光无量的大小姐，婚姻之事不由己，甚至连院落也是纪家最偏的。
纪蕴依旧低着头，咬唇用力的想要将自己的手抽出，却被庞伯言死死地拽着，纹丝不动。
纪蕴红着眼抬头，凝视着庞伯言的双眼，“庞公子，你逾矩了！”
“庞公子……你唤我庞公子……”庞伯言声音嘶哑，脸上尽是脆弱，“从我们相识到现在十年，这是阿蕴第一次唤我庞公子，呵呵。”
“庞伯言！”
“那你又要我怎么做？和你私奔？那你有没有考虑过庞家上下怎么办？”纪蕴强忍眼里的泪意。
“那我们呢？我们就这样算了是吗？”庞伯言心疼地抬手，想轻轻拭去她脸上滑落的泪珠。
纪蕴撇头躲开他的触碰，闭上眼，泪水如滚珠滑过。
再次睁开眼，纪蕴凝视着庞伯言，眼底一片清明。她语气轻柔舒缓，嘴角僵硬的扯起一丝弧度，仿佛又变回了世人眼里那个一贯温和有礼、深谙知进退之道的纪家大小姐。
她微微挑眉，一字一顿道：“庞公子，你庞家在宁安城不过是一个刚数得上的家族，像庞家这样的小家族这大陆上多如牛毛，而我纪家不过是一时势颓，终究是要踏出这小小宁安城的，你庞家有什么资格来求娶纪家大小姐？嗯？”
“阿蕴……”庞伯言眼神瞬间破碎，满脸不可置信地看向纪蕴。
纪蕴猛地一用力，将自己的手抽出，抬高下巴，神色高傲地开口：“庞公子，我实话对你讲了吧，之前同你交好，不过是你还有你身后的庞家对我有利用价值，不然我一被家族边缘化的孤女带着一个幼弟，从何处获得灵草炼……”
纪蕴话还没说完，一只灵蝶颤颤巍巍地落在她的肩头，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
她认出这是自己那个又偷偷溜出家门的弟弟传来的灵蝶，眉头微皱，伸出手将灵蝶捧在指尖，另一手一划，一滴鲜血滴入，灵蝶顿时化作一道灵光飞向纪蕴。
庞伯言捧着纪蕴手指上划出来的一道细小伤口，不住地流着泪，心疼。
纪蕴查看完纪元传来的消息，睁开眼就对上庞伯言泪眼婆娑的脸，眉头一皱，“你一个大男人哭什么！”
庞伯言含着鼻音，盯着纪蕴手指上的伤口，不抬头地佯装坦率道：“你都不要我了，我还不能哭一下吗？”
“再哭就真不要你了！”
“你不要就不……啊，什么，阿蕴……我，你是说……”待反应过来，纪蕴刚刚的话语，庞伯言愣了愣，嘴唇微张，含泪的双眼渐渐亮起点点光。
“不要你了！”
庞伯言瞬间慌了神，忙不迭擦干脸上的泪：“……不哭了，我不哭了，你要要我，你得要我。”
“阿元来信，说他要去坤灵宗找一个炼丹师，他认为这名炼丹师手中有能提升丹药品质的技法，他想用这种技法来换取你我的婚姻之事。”
纪蕴垂眸，秀眉微蹙，声音中满是忧虑：“只是提升丹药品质的技法珍贵非常，那丹师又怎会轻易相授？我也从未听闻有能稳定提升丹药品质的技法。”
“阿蕴若是担心阿元，大不了后天我随商队走一趟。”
夜风微拂，却不能吹散几人心中的愁绪。
第三日，天光还未破晓，清雾为宁安城笼罩上一层薄纱。
伴随着曦光刺破晨雾，庞家的商船也渐渐飞离宁安城。
十日将过，商船抵达临阳城。
庞伯言和阿金打算先找个旅店住下，纪家那个小公子过来。
燕回舟则要去坤灵宗寻祝余进入宗门，拜别两人，他一路直奔坤灵宗所在地。
虽然如今势颓，但作为曾经的第一大宗门，白玉山门在云雾缭绕的山峰间，依旧气势恢宏若隐若现。
燕回舟试探地抬脚踏上山门前的台阶，天玄宗那自动攻击陌生来客的护宗大阵仍让他记忆犹新，虽说没有被伤到，但他也绝不想再体验一次。
把脚落下，等了两秒，发现并未有任何异象，接着又试探性地踏上第二层台阶。
几秒过后，依旧没有发生异常，燕回舟站在第二层台阶上，眉眼纠结地瞅着第三层台阶。
这一二层台阶没有触发护宗大阵，俗话说再一再二不再三，前两层可以说是留下的余地，那么第三层应该就是护宗大阵的触发点，总不可能坤灵宗连个护宗大阵都整不起！
“喂！干什么呢？”
燕回舟被突然响起的声音惊了一跳，抬头发现台阶上层的山门口处，不知何时站了一个墨蓝色衣袍束身的少女。
“要上来赶快上来！站在那磨蹭什么呢！”少女语气不耐烦地开口。
比武输给那个呆子就算了，竟然还输给了那个马屁精！
守个山门，还正碰上一蠢的，站在那台阶下磨磨蹭蹭，上个台阶整得像是要上刑场。
剑招都耍完一套了，才上两个台阶，现在还站在那儿不动了，老头的那只王八都比他爬得快，这人怕不是王八成精，一时没适应！
“说你呢，那只王……者之气的少年，你要上就赶紧上，不上就赶紧离开，别耽误我练剑。”少女站在山门旁，双手抱臂，微微扬起下巴，垂眸看向站在最下层台阶上的燕回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