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沐睡醒时甚至没想起来自己身处哪里，入眼是熟悉的白墙顶，但又莫名觉得有些不一样。

白墙上的纹路，貌似就和平时看到的不一样，角落里熟悉的污渍也不翼而飞。

宿舍里只开了一盏台灯，他转过身，借着微弱的灯光看清了搭在床沿的衣物，才想起来是在路亦雪的床上。

睡了不知多久，他只觉得浑身酥麻，但又透着一股爽劲。

不止被软，床也软，睡在其中的汤沐也睡得浑身发软。

虽然醒了，但他暂时没打算起来，又睡了个小小几分钟的回笼觉，神志清明了一些，他才爬起来探出头，想看看路亦雪在干嘛。

那盏小小的台灯就摆在路亦雪的桌子上，路亦雪坐在椅子上，带了个耳机。

他并没有去碰桌上的键盘鼠标，貌似在专注地看什么。

“几点了？”

汤沐一出声，就被自己吓了一跳，那声音嘶哑中带着分叉。

短短三个字，说到最后还呛到了气，咳了声才好。

“醒了？”路亦雪摘掉耳机，看了眼时间才答道，“快十点了。”

从汤沐这个角度看下去，只觉得路亦雪脸格外得小，冷峻的五官被暖光一打，倒是显出些一丝柔和。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汤沐从路亦雪身上已经感觉不到酷这个字了。

反而是温柔，耐心这种词汇开始占据上风。

就比如现在，路亦雪已经站起身，端了杯水站在床下，语气听起来有些犹豫。

“我只有一个杯子，擦了一下，你换边喝吧。”

汤沐直接下了床，光脚踩在冰凉的梯子上，感觉头脑清醒了不少。

路亦雪递过来的是个马克杯，上面的复杂花纹缠绕在一起组成了两个字母，分别是L和U。

LU，是路。

汤沐发现路亦雪在这方面仿佛有种可爱的执念，杯子上印着姓氏，睡衣的印花是花丛中的小鹿，头像也是一头溪边的小鹿，像个要给自己所有物都刻上标记的幼稚小学生。

他忍不住下意识地喊了一声：“路亦雪？”

路亦雪嗯了一声，抬眼看他。

汤沐却自问自答，回了句没什么。

他低头打量起这个杯子，发现他根本辨认不出哪边是路亦雪常用的那边，就随便找了个方向，轻轻地覆上嘴唇，猛喝了一大口。

润了润喉，他才继续问道：“怎么就你一个？李凌凯呢？”

“打篮球去了。”几秒后，路亦雪又补充了一句：“夜球。”

汤沐往向伸手不见五指的窗外，忍不住感慨：“他可真厉害啊......”

这么黑。

不怕被篮球砸成脑震荡吗？

汤沐看了眼手机，发现室友都回来了，一小时前就在群里狂艾特问他在哪。

不过那个时候，他正在路亦雪的床上，睡得香甜。

现在睡醒了，也是时候离开了。

时候不早，明天还要上课，想着回去也要脱，汤沐直接抱着衣服，准备就穿着这身回去。

他还没忘记身上这条短裤不是他的，抬头说道：“短裤等我洗好了再给你。”

路亦雪点头，看起来并不是很在意这条短裤的去向，反而神情复杂地看向汤沐：“你这样准备抱着衣服回去？”

汤沐一头雾水，这么穿不行吗？

路亦雪艰难开口：“......很像偷情被抓。”

汤沐望向了门后贴着的等身镜，也跟着沉默了。

他穿着一身不该在这个季节出现的衣服，发丝凌乱，衣服也在睡梦中被蹂躏地皱皱巴巴，脸上还残留着枕印和暖暖被窝烘出的红晕，手里还抱着团成一团的外套衣裤。

的确好像偷情被抓......

汤沐正呆楞地站着，门突然开了。

他还没从刚才的思绪里抽离，被吓得以为偷情真的要被抓，下意识地往后一跃，又踩了路亦雪的拖鞋一脚。

路亦雪：“......”

他一脸冷漠地把人扶住。

“你今天到底背着我做了什么亏心事？”

门口的人也杯汤沐的小声尖叫吓了一跳，停住脚步，伫立了半天才进门。

刚扶住汤沐的路亦雪往向门口，忍不住皱了下眉。

汤沐定睛一看看，发现进门的竟然是汪霄——他还不知道汪霄的名字，却记住了这人的脸。

是在体育馆里大放厥词，说路亦雪不配上场的那个。

但此时懵逼压过了旧仇，他怎么会在这里。

汤沐赶紧转头问路亦雪：“他来你宿舍干嘛？”

汪霄也一脸狐疑地看着两个人，但也没放慢往宿舍里走的速度。

路亦雪倒是语气平静。

“因为他住在这。”

说完，就抬手从后面轻轻推汤沐的肩，催他快点回去。

汤沐抱着那堆衣服，瞪了汪霄一眼就离开了。

走廊里没有空调，他穿着短袖短裤还有些冷，只能快步往宿舍走，祈祷宿舍里室友已经开好了空调。

汤沐走到半路却突然听见一声巨响，方向好像就是他刚离开的方向。

但他也没有多想，只当是谁不小心把东西砸在了地上。

宿舍里的确开了空调，汤沐一回去先对着吹了个爽，才换上睡衣，下楼洗澡。

等他洗了澡回来，又收拾了周末带回来的东西，衣服也都扔进洗衣机，终于安心坐下拿起手机时，困意已经有些消散了。

他玩了一会儿手机，总觉得今晚有些不对劲......

和路亦雪不在一起的时候，他们两个的微信消息就基本不会断。

可能是随便聊聊，也可能是说下明天的安排，都有什么课，要不要一起吃饭，吃什么之类的。

总之都是些没营养的话题，断断续续说到入睡，睡前还会彼此交代一声，我去睡觉了。

而现在消息栏一片清明，滑了半天也只有几条广告短信。

汤沐主动发了条微信过去，说自己洗完澡了，问路亦雪洗了没。

可是一直到睡着，都没收到回信。

他这一晚上都睡得很不踏实，半梦半醒中还不忘点亮手机看看有没有新消息。

最后实在挨不过睡意，沉沉睡去时，又隐约听到了警车的警笛声。

——

第二天没等闹钟响，汤沐就提前醒了，醒来第一反应就是去摸手机。

谷城就算到了秋冬季，也始终潮湿，冰凉的手机屏幕上凝结了一层薄薄水雾。

汤沐熟练地拿起手机在被子上蹭了蹭，迫不及待地点亮屏幕，看到有几条来自路亦雪的新消息才彻底安下心。

路亦雪没发什么特别的消息，只说他昨天累了躺下就秒睡了。、

但冥冥之中，汤沐还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细想下来在宿舍里也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最后抱着擦干净屏幕的手机，他又睡了个小小回笼觉。

周一，汤沐上午有两节连着的课，路亦雪却一上午没课。

大多数时候，路亦雪会睡到中午，睡醒后直接去食堂占座。

两人一起吃完后，再齐齐去教室上课。

有时候他们也会去外面吃，就是时间会比较赶。

上完一节课，汤沐就给路亦雪发去消息，问他今天吃什么。

结果一直到午休，都没收到回复。

下课铃一响，刚才还满是人的拥挤教室，此刻已经走得不剩几个人。

汤沐却坐在座位上没有动，没了路亦雪，他就好像机器人丧失指令，连吃什么都不愿意去想了。

看着没有回复的聊天框，汤沐犹豫了半天，想着要不要打个电话过去。

但脑中又突然闪过那句“你真的很粘他”，本打算拨号的手触电般地缩回了。

明知这过于依赖的状态不对，却又沉浸其中，自甘堕落。

他真是个坏孩子。

汤沐又忍不住想去想路亦雪，说着换他来粘我，怎么人都不见了。

想到这，他不再纠结，正要要按下语音通话的按钮，李凌凯的消息却弹了进来。

看清消息的下一秒，汤沐变了脸色。

他这才知道，昨晚真的出事了。

路亦雪去了警察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