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的冬日里,晴朗的日子并不多见,但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周六的剑桥大学地图书馆,阳光透过高大的玻璃窗洒落进来,温暖而静谧,微尘在光束中缓缓飘浮,宛如被施了缓慢咒的星尘。
克莱尔看着塞巴斯蒂安,觉得他的脸色很苍白,有点打不起精神的样子,但是他又一直重复,自己没什么问题。克莱尔只能把注意力转移到自己的论文上面。
不一会儿,她低声耳语:“幸亏今天是周末,不然你跷课也太多了。”声音里带着一点调侃,而坐在她身旁的塞巴斯蒂安正皱着眉头奋笔疾书,一边写魔药课的作业,一边时不时用手撑着头,显然有些头疼。虽然有克莱尔的论文作为参考,但是像终极魔药这种复杂的魔药还是让他焦头烂额。
“这周的魔药课比往常更难。”他终于停下笔,揉了揉太阳穴,略带疑惑地侧过头看她,“话说,你都没去上课,为什么写了作业?”他不明白为什么克莱尔总是要花大把的时间在明明不太重要的事情上。
“我早就写完了,只是按照具体要求再修改一下而已。魔药课的课本都快被我翻烂了。”克莱尔随意地说道,语气轻松,“只是有些药剂的材料不太好找,比如雷酿。”她顿了顿,眸子里闪烁着某种兴奋的光芒,补充道:“雷酿是我的最爱呀。”
“我记得那玩意儿……是本学期最难的一种魔药之一吧?”塞巴斯蒂安挑了挑眉,“我们的魔药大师,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克莱尔骄傲地扬起下巴,毫不犹豫地回答:“据我所知——没有!”克莱尔自己偷偷尝试过非常多的魔药,只要材料够,她什么都偷偷熬,甚至是迷情剂。
她得意的模样让塞巴斯蒂安忍不住笑了笑,但还没等他说话,克莱尔便看了眼时间,突然催促道:“时间差不多了。”她迅速整理好自己的书本,拉起塞巴斯蒂安的手,将他拽到书馆深处一个僻静的角落,四下张望了一下,确认没人注意后,递给他一瓶魔药。
“衣服你准备好了吗?”她低声问道。
塞巴斯蒂安点了点头,毫不犹豫地仰头喝下魔药,然后快步走向男盥洗室。
克莱尔也迅速钻进了女盥洗室的隔间,拿出自己的药水,一口饮下。几乎是瞬间,她感到一阵撕裂般的剧痛,全身的骨骼仿佛被强行拉长,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皮肤像是被无形的手狠狠地扯动,连衣服都变得勒得难受。
她深吸一口气,强忍着不适,迅速换上提前准备好的衣服。站到镜子前,她仔细观察着自己的变化,满意地点了点头——个子长高了不少,脸部线条也更加成熟,看来变身效果相当成功。
但当她推开盥洗室的门,看到在外面等待的塞巴斯蒂安时,整个人瞬间僵住了。
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年轻人微笑地站在那里。
他的五官比少年时期更为立体,原本还带着些微稚气的脸彻底摆脱了婴儿肥,轮廓凌厉,棱角分明,眉宇间自带一种成熟的锋芒。最明显的变化是身高——高得有些过分。
克莱尔瞪大了眼睛,忍不住抱怨道:“你怎么这么高?!”
她本以为自己会比他高一点,至少能平起平坐,结果却还是矮了一大截,这让她有些失望。
塞巴斯蒂安微微一笑,低沉的嗓音带着些许磁性,与少年时的轻快相比,如今更多了一份沉稳和魅力。他微微倾身,朝她伸出手。“萨鲁夫人……”他故作绅士地微微颔首,唇角微勾,语调优雅而带着一丝熟悉的狡黠,“我们出发吧。”
克莱尔轻哼了一声,却还是把手搭在了他的掌心里。她掌心的温度透过手套传递过来,塞巴斯蒂安微微收紧了指尖。
他们今天的目的是为了参加一场医学研讨会,但这并非一件简单的事——毕竟这类学术场合不是谁都能随便进的。为了顺利进入会场,克莱尔和塞巴斯蒂安商量了一下,策划了一场精妙的身份伪装——一对年轻的学者夫妻。
在这个时代,女性若想真正投身学术,往往要依附于男性,以丈夫的名义发表论文,或者干脆让丈夫代为出席学术会议。而作为丈夫的一方,“草包”学者的形象反倒是最为常见的搭配——只需要稍微点头应和,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而真正的学术交流交由“贤惠”的妻子来完成。
对于这点,克莱尔和塞巴斯蒂安一拍即合。
——她扮演一位在神经学领域颇有研究的学者,利用伪造的身份和一封措辞严谨的学术推荐信,成功拿到了这场研讨会的邀请函。
——而塞巴斯蒂安?他只需要负责微笑、点头,偶尔发表一些模棱两可的学术感慨,比如 “哦,确实如此” 或者“很有意思的理论”。
克莱尔想起之前练习时塞巴斯蒂安那副一本正经却满脸坏笑的样子,不由得扶额叹了口气。
“你可别搞砸了。” 她提醒道。
“放心吧,夫人。” 塞巴斯蒂安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低声附在她耳边道,“我很懂怎么扮成蠢货。我在格兰芬多见多了这种人。”
克莱尔翻了个白眼,拉着他快步走向会场。
大厅里弥漫着轻微的墨香,书页翻动的沙沙声与小声交谈的嗡嗡声交织在一起。会场灯火通明,来自欧洲各地的医学家、解剖学家、神经学家正围绕着长桌交流着最新的研究进展。墙上挂着几张用改良高尔基染色法绘制的神经元结构图,那些繁复交错的神经细胞像是古老的树根,又像是错综复杂的星云,吸引着每一个对大脑奥秘充满敬畏的学者。
克莱尔在会场里穿梭,双手抱着厚厚的笔记本,偶尔停下脚步快速记录着演讲的要点,偶尔又加入讨论,语速飞快地表达自己的见解。她的“丈夫”——塞巴斯蒂安,则坐在会场后方,悠闲地端着一杯红茶,嘴角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看着自己这位“聪明绝顶的夫人”在学术圈里大放异彩。
“——如果突触真的是信号传递的关键节点,那么我们应当能够观察到它的具体作用方式,而不仅仅是推测。”克莱尔站在讨论人群中,手里拿着一支羽毛笔,语调自信且坚定。
“那么,您认为神经冲动是如何传递的?”一个留着浓密胡须的法国学者问道,语气带着考验。
“我个人认为,电信号本身可能不足以完成突触间的传递,还需要某种化学介质。”克莱尔毫不犹豫地回答,“神经系统不会仅仅依靠机械式的电流,或许某些特殊的分子——假设它们存在——会充当信号的桥梁。”
她的回答让不少学者露出惊讶的神色。确实,突触的化学传递尚未被证实,而这正是未来几十年神经科学的核心研究方向之一。
人群中,一位须发皆白但目光犀利的老者微微点头,眼中闪烁着赞赏的光芒。那是圣地亚哥·拉蒙-卡哈尔教授,西班牙最杰出的神经科学家,他正是神经元学说的奠基人之一。
当克莱尔从一个讨论组跑到另一个讨论组时,卡哈尔走近她,微笑道:“您提出的见解很有趣,萨鲁夫人。您对神经系统的理解远超我见过的大多数学者。”
“您过奖了,教授。” 克莱尔微微欠身,面带谦逊的笑意,心里却在飞快思考——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卡哈尔继续说道:“如果您有兴趣,我们可以私下再谈。我目前正在整理一些关于神经元结构的实验数据,或许您会感兴趣。”
克莱尔眼睛一亮,而这位权威学者愿意主动分享他的研究,这简直是天赐良机!
与此同时,塞巴斯蒂安则靠在角落的一根柱子上,悠然地看着克莱尔四处“狩猎”信息。他本以为自己今天只需要扮演一个“学者丈夫”,偶尔点点头、露出得体的微笑,然而……
“您的夫人真是才华横溢。”
“能有这样一位睿智的妻子,您一定很自豪。”
“您是研究哪方面的?还是说……主要协助您的夫人?”
塞巴斯蒂安听着四周传来的寒暄,不由得揉了揉太阳穴。他总觉得这些人是在客气中对他投来“隐隐鄙视”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游手好闲的贵族少爷,被自己优秀的妻子带着走。
更过分的是,一位戴着单片眼镜的学者甚至好心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道:“年轻人,你夫人天赋卓绝,你可得好好珍惜。”
塞巴斯蒂安:“……”
“我当然知道她天赋卓绝,我可是亲眼看着她把巨怪劈成灰烬的!“
不过塞巴斯蒂安也不是全无收获,他的注意力很快被桌上的一本书吸引——一本详细的人体解剖图册。
他随意地翻阅着,指尖在纸页间轻轻滑动,目光却带着罕见的专注。书页上呈现出的肌肉组织、骨骼构造,以及精细的神经分布图,让他感到一种奇异的兴奋。麻瓜对人体的研究比他想象中要深入得多,甚至比某些古老的魔法书籍还要详细。
他捶捶脑袋,不由得开始思考——如果结合黑魔法的知识,这些研究是否能带来某些突破?
某些禁术的效果依赖于精确的施法部位,或是对血肉与魔力流动的掌控——那么,如果能更深入地理解人体结构,或许可以让某些魔咒的施展更加精准,甚至……找到改进的方式?
他翻到一页,目光在绘制精细的脑部解剖图上停留,“夺魂咒作用的具体部位很值得研究……”他心里默默思索着,他眼中的兴趣愈发浓厚,嘴角甚至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夜幕低垂,黑色的天穹笼罩着大地,冷冽的夜风裹挟着冬日的寒意掠过沉睡的树丛,带起一阵瑟瑟的枝叶摩挲声。
塞巴斯蒂安和克莱尔并肩而行。
白日的研讨会收获颇丰,克莱尔的脑海中仍然翻涌着那些关于神经学的思考。她的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打着怀中的笔记本,目光专注且带着一丝炽热的光芒。
“研究出逆转黑魔法的解咒固然重要,” 克莱尔沉思着,眉心微蹙,“但我现在更倾向于——先想办法减轻安妮的痛苦。”她抬头看向塞巴斯蒂安,语气郑重,“我已经有了一些想法。”
他们的变身药效早已褪去,如今的他们又回到了少年时的模样。克莱尔的眼神明亮,
塞巴斯蒂安静静地看着她,片刻后,他轻声开口:“谢谢你。”他的嗓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谢谢你为安妮所做的一切。”
克莱尔微微一怔,她移开视线,轻咳一声,说道:“别谢得太早,我还没有真正解决问题呢。”
“话说回来,我很期待你回到霍格沃茨。”塞巴斯蒂安笑了笑,语气轻快了一些,“明天是周日,你打算明天就回来,还是……?”
克莱尔耸了耸肩,脸上浮现一抹无奈的神色:“我母亲希望我参加一个私人舞会。”她的语调略带抱怨,“我知道她的真正意图——不过是在拖延时间罢了。”
塞巴斯蒂安闻言,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
“但你不用担心,”克莱尔扬起下巴,语气笃定,“周一早上,我会准时出现在变形课上。”
此刻,他们已经抵达了斯托克斯庄园门口。克莱尔向塞巴斯蒂安告别,“你快回去吧,已经很晚了。”
塞巴斯蒂安驻足,看着克莱尔迈步走向那道魔法屏障,她的身影逐渐融入扭曲的空气中,直至彻底消失。他的头颅隐隐作痛,但他只是揉了揉眉心,强忍不适,不让任何情绪显露。
他取出一瓶魔药,仰头饮下,深吸一口气,随后施展幻影移形,消失在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