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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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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千米的高空之上,高悬着织女用冰晶织就的轻柔薄纱。昨日,在威势渐显的海风鼓动下,这些纤细的薄纱竟也长了气势,在天幕中书写出一道道笔锋愈发凌厉的一撇一捺。薄纱细碎的毛边彼此相互勾结,逐渐侵蚀着海城的晴空。这是恶劣天气的征兆,也是让海城人民翘首企足的雨季序曲。日升月落,一夜过去,天空却不见太阳的影子,不知不觉中,阴云已主宰了这片天地。只有升旗台上猎猎飘扬的红旗,为整片灰暗的天空带去一抹亮色。

在上午最后一堂课敲响下课铃声前,蓄势待发的大雨终于冲破低气压从天而降,久旱的海城终逢甘雨。潜藏在土壤中的细菌与暑气因降雨而蒸腾,各种气味在地面上交织混杂。雨中的空气,闻起来有些醉人。

程鸢走在通往食堂的连廊下,头顶传来遮雨棚正与降雨激烈抗争的响动,雨水沿拱形的棚顶向两侧滑落,顺着向外斜飞的雨檐为连廊编织一幕幕变化万千的雨帘。升旗台边有几个身着校服或便服的身影。他们打着伞,似乎正忙于同旗绳较劲。被雨水打湿后的绳索或许是道相当棘手的难题,他们的头低垂着,对来自连廊下的目光浑然不觉。不等他们解开那个难解的结,人潮便已推着程鸢继续迈步向前。

在南方,你永远不知道自己的外套会在什么时候派上用场,或许是明年,又或许是明天。此时的三中食堂内外,为数不少的冬季校服白外套好似星星点点的浪花,夹杂在一大片衣袖裤腿或长或短的蓝色海洋中。最近二日,晴雨两季飞快更迭,伴随着姗姗来迟的雨水,海城迎来了气温的大幅波动,街头巷尾随处可见人们充满温差感的穿搭。

蓝色浪潮的去向在食堂门口出现了小小的分歧,一部分人走上了二楼的台阶,而剩下的绝大多数,则依旧向着一楼的大厅涌去。就如同校园内那栋只属于三年级的教学楼一般,高三年级的食堂同样独立于其他两个年级之外。校领导们显然很有与大海毗邻而居的自觉,对于蓝色,三中的情有独钟不光体现在校服上,也体现在校章卡纸使用的三种大相径庭的蓝色上。以三种不同颜色作为区分,三个年级的学生只需粗一打眼便能清楚分辨。

不过无论楼上还是楼下,食堂的菜色全校统一。悬挂在门边的小黑板上展示着做饭阿姨们今晨留下的墨宝:黄焖鸡块、土豆炸鱼块、菠萝咕咾肉、炒青菜和番薯芋头甜汤。三荤一素加一汤。

这样的菜色不能说有多难吃,但确实少了些花样。寄宿生自不用说,在校午休的走读生若是没有特殊情况,午间同样一律不允许出校门。然而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这帮正当贪嘴年纪的半大孩子们为了一口吃的,硬是充分发挥了自己的大脑潜能,在平日里想方设法千方百计地将吃食从校外偷渡进校。可是面对今日的大雨,再怎么足智多谋的小脑瓜也只能付之一叹,连带着食堂的人流量也随之水涨船高。即便有小卖部的零食,但在下雨的日子里,大家还是愿意吃口热乎饭。

端上自己的餐盘离开打饭窗口,倪月珊护住餐盘,好不容易才从排队的人群当中挤了出来。她左右张望着,过了一会儿才发现了正在门口附近的一个小角落里朝自己招手的朋友们。端着餐盘在朋友们给自己预留的位置上坐定,面对桌上其他三个已经开始动筷的女孩,倪月珊却没有着急开饭。她把放置在桌边的餐盘稍稍往里一推,给自己让出一块足以让双手枕住的桌沿空间。

“你们有事瞒着我。”她说。经过两日的暗中观察,倪月珊的语气显得相当笃定,表情严肃地环顾桌上三人的神色。

面对朋友的质问,其余三人反应不一。一个人无声地咧开了嘴,一个神色如常地吃着饭,只是眼看着马上要用鼻尖去数米粒,还有一个则拧开了自己随身携带的保温杯,慢条斯理地倒出一杯热茶。或许是杯中的热茶有些烫嘴,孟星河只轻轻抿了一口便又放下。从程鸢的角度看去,米黄色的杯盖内胆边缘上,明晃晃地印上了半个浅红色的印子。注意到来自对面的朋友略显诧异的目光,孟星河顺着程鸢的视线看去,同样发现了自己残留在杯沿上的唇印。

自认觉察出三人中的突破口,倪月珊挤到蔡稚娥身边,正在旁边上演一场惨无人道的刑讯逼供。而孟星河却像是完全不受影响一般,先是帮两个闹起来没个分寸的朋友把餐盘朝不易触及的远处挪了挪,然后才坦然自若地从口袋里扯出一张手帕纸,轻轻拭去杯沿的红印,端的一派岁月静好之相。“干嘛这个眼神?”她向程鸢问道。

“没什么,”程鸢的声音里透着些许感慨,“只是没想到阿星你也会擦口红而已。”

三中的校规明文规定禁止学生佩戴任何饰物,若是没有进行过特殊申请,即使是玉佩与长命锁也一律禁止佩戴。至于这个”特殊申请“究竟是怎一般特殊法,由于从来没听说过学生中曾有人拥有这类诉求,所以至今仍是校园中一个未解的谜。就连蕴含特殊寓意的传统饰物都沦落至此,那么化妆品则更是堪称触犯天条般的违禁物。

不过据程鸢所知,班上有部分女生会背地里偷偷擦点口红,描几笔眉毛,又或是像倪月珊一般,在手指甲涂上透明的指甲油。只要不做得太过明显,老师们也不一定能够察觉。青春期特有的反抗与叛逆,让不少学生都热衷于在私下里同校规斗智斗勇,只是这种不安分具体到不同性别的少年人身上,表达的形式也不尽相同。

而除去没有给鼻梁添上一副比啤酒瓶底还厚的眼镜外,程鸢的这个朋友简直完美符合世人对优等生的所有印象,聪明且又知性。她是在很难想象,就是这样的孟星河,也会触犯校规,同这类无关学习的事物扯上关系。

“这也不能算口红,这是······”孟星河止住口。似乎是觉得那些五花八门的分类解释起来过于繁琐,稍一停顿后,她旋即若无其事地提起另外一个话题,“我不是一直都有在用吗?你没发现?只是今天我忘了涂防水层罢了。”

“完全,没有。”程鸢显得十分诚恳,“真的很难想象你也会化妆。”

“这也不能算化妆吧。”孟星河笑起来。想了想,她说道:“我只是唇色天生比较淡,气色看起来很糟糕,稍微涂点唇釉看上去会精神一点。而且也不会再有人误会我的身体状况,我也可以省下多费口舌解释的功夫,大家都可以轻松点。”

“而且我还想着如果遇上体育课要跑圈的话,把嘴唇一擦,我就可以去一边偷懒了。只可惜······”孟星河稍稍耸了耸肩,“只可惜入学后我才发现,我们学校的体育老师似乎正在努力向蝉联不知道第几学年病榻的惊人壮举发起冲击。真是可喜可贺。”她的表情很平静,看不出任何玩笑的痕迹,让程鸢无从分辨她的话究竟是发自真心,还是出于她那种略显古怪的幽默感。

“说起来,”程鸢回想了一下课表,“我们下午第一节课是不是就是体育?这次又该谁替课?”

“等等?”倪月珊稍微停下了自己的毒手,嗓音中带有一丝不容忽视的悲愤,“什么意思?我们下午又不上体育课?我怎么不知道?”

得到一丝宝贵的喘息机会,蔡稚娥趁机理了理自己被揉得有些凌乱的头发。她端起汤碗,喝了一口甜汤平复呼吸,“还没说。但你看外面那雨不就知道,体育老师估计不是中暑就是感冒,来给我们上课的几率肯定不高。”

“不要啊老师,你给点力啊老师!”倪月珊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宛如杜鹃啼鸣,她的声音字字泣血,“这次又会是谁毒害了我们和蔼可亲的体育老师!”

“说不定是潘总。我记得他说过,试卷还差一半没讲评完呢。”孟星河插了句嘴。

“话说,”蔡稚娥皱起眉头,摆出一副冥思苦想的模样,“体育姓什么来着?”

倪月珊立刻对上了朋友的脑回路,“钱孙赵王李,周吴陈林杨,百家姓念一遍总有一个对得上。但反正不姓武,也不姓西门。”

程鸢继续埋头数着米粒,但在吃饭的间隙,她也不忘咬着筷子,在朋友们有关于喝药与体育老师身体状况的种种没个正谱的联想猜测中傻乐。然而下一秒,程鸢就笑不出来了,因为战火重新烧回了她身上。

“话又说回来了,当了那么久的同学,我涂没涂唇釉小鸢之前从来没注意过,偏偏现在给你发觉了。真是,不知不觉中,我们小鸢也长大了。”孟星河的咬字吐音很好,而这句话当中的个别字词,更是好得尤为突出些。程鸢腮帮子的咀嚼速度慢了下来。

“唉,孩子大了不就是这样。青春的小鸟,美丽的小鸟总有一天要离我们而去,飞得无踪影啊。”蔡稚娥随声附和,说完不禁喟然长叹。程鸢的腮帮子停住了。

倪月珊微微眯起眼睛。最近两日,这两人时不时便摆出这番做派,变着法子地兜圈子打哑谜,某种其他三人心知肚明,只有她一无所知的哑谜。痛感被小团体排挤在隐秘之外,又饱受这份谜语人之苦,倪月珊立刻抓住了新的切入点。“怎么回事?小鸢怎么了?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吗?”她转头看向程鸢,对朋友上上下下进行好一番打量之后,她摸了摸下巴,表情也逐渐变得若有所思起来,“好像是有点啊。”

“喂!”程鸢拍开了倪月珊伸向自己不知哪里的手。雨水带来的降温仿佛瞬间失了灵,就连餐盘里的饭菜也重新卷起无形的热烟,刺得程鸢脸颊一阵燥热,“你在冲着哪里说话呢?才不是你想的那种!”

倪月珊看看她,又看看微笑不语的孟星河,最后再看看顶着一头还没完全理顺的乱发的蔡稚娥。终于她大手一挥,把罪恶的魔爪伸向了程鸢。“我想的是哪种?不是我想的那种又是哪种?”倪月珊敏锐地觉察到程鸢语言中的漏洞,“小圆圆,我们的小圆圆是全天下最好的小鸟鸟了,一定能告诉我,你们这两天都在打什么都在打什么哑谜对不对?下午可是体育课啊,可是要上不知道什么课的体育课啊小鸢,你忍心就这么将我蒙在鼓里吗?”

“呃呃······”倪月珊来回摇晃程鸢的肩膀,就算程鸢有心想说点什么,但还不待她张开嘴,音节在喉头就已经被摇晃混合成几个不存在任何意义的语气词。

见状,倪月珊终于松开了手。但身体上的摧残可逃,精神上的鞭挞依旧难免。她推了推鼻梁上的空气眼镜,摆出一副审视的姿态,“我仔细想了一下,最近的集体活动里,也就前些天我家里开生日宴,所以晚自习后直接回家去了,没和你们一起去吃冰。所以,在我缺席的时候,你们究竟背着我干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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