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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2.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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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学习生活上,俞跃向来不是个需要家里和老师为他操心的孩子,他自然也不会像有些同学在班级群里担心的那样,在家长会后切身感受一下家中双亲沉重的父母爱。不过,他也不是完全没有烦心事——程鸢一语成谶,俞跃似乎真给海风吹出事来了。

打完球后一身汗,海风吹干了。吃完饭后又是一身汗,海风吹干了。两次出汗,两次风干,幸不辱命,俞跃终于被吹着凉了。

程鸢这混蛋。俞跃一边咬牙切齿地想,一边硬撑着从病榻上爬起来。他此时的愤怒并非出自被她一语道破后的恼羞成怒,而是因为自己把人护送回家门口的好心,却被程鸢那混蛋拿去当做驴肝肺。昨晚两人在她家楼下道别时,除了“谢谢”和“再见”,带着满腹的犹疑,程鸢还是没能忍住向他吐露了那个在她脑海中徘徊良久的猜测:“俞跃,那个······你对我这么好是不是想抄我作业啊?我已经写完了,虽然我们的作业可能不太一样,不过你想看的话,我现在就可以上去拿下来给你。”

“······立刻从我眼前消失。”

简直是岂有此理!

回想至此,俞跃不由地做了几个深呼吸。这股直至第二天睡醒还盘踞在他心头的怒火,在昨晚更是如火燎原般直冲天灵盖,气得他头脑阵阵发昏。正因如此,当风寒开始在他身上彰显自己的存在感时,俞跃还以为是急火攻心所致,直到踏入家门后,他才隐约感觉事情有些不对。

翻箱倒柜地把家中常备的感冒药找出来,又强打精神为自己洗刷一通,俞跃一回卧室便倒头就睡。在此期间,他隐约有听见父亲回家,与进入他房间的动静,但总的来说,俞跃几乎一觉昏睡到天明。

简单做完晨间洗漱,俞跃走出厕所,转移到了客厅的硬木沙发上。相较于起床之前的状况,他现在似乎只是给自己换了一个地方瘫着。没有软垫和靠枕做缓冲的硬木椅子硌得他骨头发疼,但经过一整晚的月光晾晒,木沙发的漆面显得格外的凉爽,将皮肤贴上去,体感尤为舒适。“怎么想起来熬粥?”俞跃一边问,一边使劲压了压自己睡得乱翘,使用了大量清水进行梳理都没能完全驯服的头发。这是他昨晚不等头发彻底干透,就去会面周公酿下的苦果。

父亲正站在小饭桌边,将粥从高压锅往碗里倒腾。学生和上班族的作息规律并不一致,作为父亲,他也向来不怎么喜欢管教孩子。并非是他对孩子不够上心,而是因为儿子一直很有主见,或者应该说,太有主见了一点。好在俞跃的父亲在这个方面比较看得开,所以自从和前妻彻底说再见后,随着儿子年龄的逐渐增长,比起父子,爷俩之间的相处方式反倒更像是一对朋友。

而朋友这种东西,只要活着便足矣。加上他们爷俩的生活方式向来比较粗糙,出门在外能把自己拾掇出个人五人六就该谢天谢地了,至于大早上不睡觉起床熬粥,自双亲分居以来,这等堪称精致生活的做派在老俞家里那可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的稀罕事。

“哟呵,你小子,你昨晚用完东西没放回去,还是我给你收拾的呢。我一看那药箱和你那堆脏衣服就知道,外头玩感冒了吧?我寻思着这怎么着也该跟你老娘知会一声,就给她发了信息,结果······”盛好粥,他放下高压锅,空出手来两手一摊,“这老姐早上那些夺命连环电话轰炸你没听见?也难怪了。你这老母亲硬是四点几就几通电话砸过来,指使我给她儿子熬粥。母爱沉重,但这担子怎么大清早的就往我身上压啊。啧,真亏老刘受得住她。”父亲一脸的一言难尽,但话说到最后,他脸上不禁流露出一些幸灾乐祸。

俞跃的父母本就是同学,从同学到朋友再到情侣,两人一路携手直至步入婚姻的殿堂。然而可惜的是,当年这对年轻的小夫妻并不理解学生时代的志趣相投,并不意味着工作生活上的步调一致。他们在婚后不久便发现了这件事,但在学生时代一起创造的那些美好回忆,却让二人都没能对这段已经初显端倪的不幸婚姻果断放手。为了留住旧日的美好而强行延续的婚姻,最后却折磨得把对彼此的所有美好回忆全都消耗殆尽,这样的结局不能不说是一种本末倒置。或许是距离产生美,在离婚之后,这对曾经的怨侣反倒得以重拾当年尚为朋友时的相处方式。

不过俞跃同时也注意到,与这份喜色共存于他老爹脸上的,还有他眼皮子底下的青紫和下巴上的拉碴胡子,多少显出几分憔悴。快乐果然是建立在别人的不幸上的,俞跃同样将嘴角一翘。一时间,父子二人的浓浓亲情流淌在这小小的客厅内。

“说得好像我不是你儿子似的。”没能抵挡住喉咙深处传来的瘙痒,俞跃轻咳几声道。

“我可没这么说,碗都给你摆好了,赶紧过来喝了。你早上还能不能去上学?不行早点说啊,我好给你班主任发消息请个假。”

“去,怎么不去。”在父亲的催促下从木沙发上爬起来,俞跃拖着身子坐到饭桌旁。虽然脑袋还略略发沉,但一想到某人对他身体状况的那些无端臆测与拳拳关切,俞跃捏紧勺子,不由地将碗里的白粥搅出惊涛骇浪之势。他深感今日上学与否不仅事关自己的出勤率,而且更关乎自己的尊严。“我待会再吃片药就行了。”他说。不蒸馒头争口气。找块地把人埋上个百十来年再刨开,就算化得连骨架子都不剩,全身上下也必定还留有一张堪比西伯利亚冻土的硬嘴。少年人向来如此。

“行呗。也别说你老子不疼你,喏,给你开个罐头,拿去配粥配药吃。”父亲不知从哪摸出一罐黄桃罐头,将盖子起开后,将它摆在俞跃手边,“北方退烧土方啊,吃了你感冒好得快点。”看着儿子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他又叮嘱道。

“什么封建迷信啊。”俞跃嘟哝道。这堆水果罐头在他们家向来少人问津,虽然心里暗暗有些奇怪,不过父亲的后半句话着实降低了他的疑心。

南方市面上少见水果罐头难道是因为南方人不喜欢吗?······还真说不准。

有了第一段婚姻的前车之鉴,母亲对于再婚一直表现得很有戒心。转眼几个寒暑过去,眼看着儿子从小小少年成长为一名高中生,母亲这才终于将早已提上议程的婚事提上日程,在去年正式同她的北方男友老刘修成正果。新官上任三把火,新郎官亦如是。得知自己新鲜出炉的便宜儿子这辈子还没见过雪,老刘一拍大腿,说这样下去咋行呢,他这当继······当叔叔的脸可咋挂呢。说干就干,逮着高三前最后一次长假的机会,老刘硬是在今年寒假风风火火地把便宜儿子拐带回了老家看雪。

虽然不知道老刘在旅游开始前做了哪些行程规划,但俞跃的最终行程是这样的:第一天,下了晚班飞机开始原地赏雪,在离出站口不远的大理石上跳一段极具远古时代遗风的即兴舞蹈;第二天,考虑到第一天的室外项目过于激烈,以及南方人不受冻的生理特点,游览项目特地从室外转移到室内,让俞跃得以全方位品鉴北方供暖系统,顺便在骨科住院部进行深度游直至假期结束。

回程之时,深感内疚的老刘往他行李里塞了不少北方土特产,其中就包括各种的水果罐头。看着便宜爹老刘写满自责与愧疚的脸,俞跃还是没忍心拒绝他在高中毕业后择日再战北国冬日的建议。那边厢,俞跃坐着轮椅被老刘嘘寒问暖地送上了飞机;而这边厢,俞跃的亲老爹两手空空,龇着一口大白牙就给他接机来了。早已听闻故事与事故全程的老俞双手插兜,看着儿子拄着拐,腿上打着尚不到拆除时机的石膏,嘴角上翘的弧度愈发嚣张。

不知不觉中,罐头里的黄桃已经被他捞空了,只剩小半罐糖水在玻璃瓶子里晃荡。想到这里,俞跃突然觉得刚放进嘴里的最后一块黄桃不知怎的尝起来有点不是滋味,他不由地摸索着瓶子,把背面的标签转到跟前。贴在玻璃上的标签纸注明了此产品的一年保质期,而下方的黑色字迹则印刷着罐头的生产日期:位于去年的六月份。

腮帮子蠕动的速度变慢了变缓了,变得微弱了。俞跃停止了咀嚼,但口中还含着最后一块嚼碎了的黄桃没有咽下去。他心中顿生一丝明悟,又随即陷入沉思。顷刻间,浓浓的父子亲情又再度流淌满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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