盒子里的点心消失了三分之一，迟秋有些累了，停下手，“你自己吃。”

秦宁琛摇头，“不吃了。”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巾，左手握住迟秋刚刚拿点心的右手手腕，一点点将残留的点心碎渣擦干净。

迟秋打了个哈气，眼角沁出生理泪水，他用另一只手擦了擦，余光瞥见黄雅一直盯着他们，不由疑惑，“怎么了？”

“啊？”黄雅回神，连连摇头，“没，没什么。”

内心感叹万分，原来学神这么会照顾人。

房内氛围正好，突然，门被猛地打开。

一个护士站在门口，目光在他们三人身上扫视了一圈，“你们谁是黄雅？”

黄雅腾的一下站了起来，结结巴巴道，“我，我是！”

她突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护士的话验证了她的猜想。

“你妈突然病发，现在已经被送进了抢救室，你爸让我来告诉你一声，如果你想去看看，我可以带你去。”

黄雅脑子嗡了一声，差点站不稳。

怎，怎么会，她妈早上明明还好好的。

她快速走到护士面前，焦急的音带哽咽，“麻，麻烦你带我去…”

护士点头，毫不拖泥带水的转身带路，黄雅急忙跟上，也顾不上跟迟秋和秦宁琛打招呼。

人走后，病房内重新恢复了安静，一时竟没人说话。

迟秋和秦宁琛对视一眼，皆感到世事无常。

之后的好几天，柳丽都没有回到病房，听说进了ICU，不知道具体情况。

秦耀在得知这个消息后，不知道是吓到了还是怎么了，竟然也开始发病，进了抢救室。

秦宁琛借用医生的电话给刘红打了电话，两口子连夜赶来。

“这可怎么办啊，怎么办啊？老公。”刘红在抢救室外急的团团转，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落。

秦耀可是她的命根子，要是秦耀出了事，她该怎么活啊。

秦江心情同样烦躁的不行，要不是医院不让抽烟，估计都已经抽完了一包。

虽然嫌弃秦耀没什么出息，但毕竟是他的种，他当然不希望对方有事。

想到这里，秦江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站立一旁的秦宁琛。

优秀倒是优秀，就是可惜了……

几个小时后，抢救室的门被打开，秦江和刘红一下围了上去。

“医生，医生，我家耀耀怎么样了，有没有事？”

刘红焦急的问道，见秦耀苍白着脸被推出来，她急忙要去查看，却被推着床的护士拦住，“这位家长，请您不要着急，病人现在情况不太好，需要进ICU观察一段时间，现在不宜看病人。”

刘红只能眼睁睁看着秦耀被推进ICU，直到被门隔绝了视线，她才堪堪收回视线。

主治医生看了他们一眼，随后道，“病人只是暂时脱离了危险，随时有恶化的可能，你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刘红闻言犹如晴天霹雳，哭嚎不止，“怎么会这样，明明前段时间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恶化了，我可怜的孩子……”

秦江勉强维持住理智，“医生，你上次跟我们说的治疗方案，既然现在用的方法不行了，那……”

最先商定好的方案是做血液透析，将血液引出体外，通过透析器清除体内代谢废物和多余水分，再将净化后的血液输回体内，以维持体内的平衡。①

如今秦耀病情恶化，恐怕单这个方法怕是不行了。

“跟我来吧。”

主治医生清洁过后，带着秦江和刘红进了办公室，商量后续的治疗方案。

秦宁琛没有跟着进去，而是等在外面，迟秋静静呆在他脖颈间，难得的安静。

半小时后，三人从办公室出来，主治医生道，“肾脏配型家属能配上的几率最高，你们现在就去吧。”

“好的医生，我们现在就去。”有了希望，刘红振作起来。

“等等，”叫他俩转身就走，主治医生指了指一旁的秦宁琛，“这也是你的儿子？成年了吗？如果成年了也可以进行配型。”

秦宁琛？

刘红下意识想开口反驳，这臭小子做了配型几率也不高，浪费那个钱干啥。

秦江及时拦住了她不过脑的话，“快了，不到一个月就满18了。”

说完他瞥了秦宁琛一眼，“你跟我们一起来。”

秦宁琛眸色幽深，抿了抿唇，沉默的跟着去做了配型。

迟秋不淡定了，“这什么意思？我跟你说，就算匹配上了，也绝对不能捐肾！”

“听见了没有？”迟秋见秦宁琛不回答，心底有些不安，又强调了一遍。

“没事的。”秦宁琛拍了拍毛团子以作安抚，却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迟秋不满意这个回答，不过现在结果没出来，有一半的几率匹配不上，现在说这些太早。

匹配结果加急也需要三天的时间，秦江和刘红本就是半夜赶来，秦耀又在ICU不能探望，两人留在医院没事，只好又回家了。

秦宁琛丝毫没有睡意，静静待在秦耀原先的病房里，抬头望向天边的月亮。

“球球。”

良久后，病房内响起少年的声音，轻盈飘渺，几乎弱到不可闻。

“嗯？”迟秋从他的领口钻出来，毛绒绒的触感在下巴处划过，激起酥酥麻麻的痒意。

秦宁琛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些什么，月光洒在那双黑眸里，星星点点的光芒闪烁，清晰的映照出无限流涌的情绪，瞬息过后，又归于平静。

想说的话终究没有说出口，他摇摇头，用脸颊蹭了蹭那团小小的温暖，轻声低喃，“没事。”

继柳丽进ICU后，秦耀也跟着进去了，如今病房里只有秦宁琛一个人。

迟秋从领口爬出，不过一秒的功夫，熟悉的少年出现。

他搬了个椅子，紧靠着秦宁琛坐下，两人投射在墙上的身影在这一刻重叠。

迟秋瞅了瞅秦宁琛，不明白月亮有什么好看的，他学着秦宁琛的模样，抬头望向月亮，似乎想将月亮看出一个花来。

秦宁琛侧头，瞧见他这副聚精会神的认真模样，噗呲一下笑了出来，一刹那如冰雪融化，春暖花开，他抬手在那张婴儿肥的脸上轻轻捏了捏，“笨蛋。”

迟秋捂脸，瞪了他一眼，也不说话，伸手就要反捏回来。

秦宁琛没有躲闪，任由那只柔软的手在他脸上作威作福，声音含着笑意，“满意了？”

迟秋收回手，冷哼一声，“你才是笨蛋。”

“嗯，我是笨蛋。”

秦宁琛含笑称是，经这一闹腾，方才的沉闷一扫而空，身心一瞬间轻松了不少。

注视着迟秋的眼神如春季的潺潺流水，温柔缱绻，埋在深处的，是想独占的危机和汹涌。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月亮缓缓消失，秦宁琛的肩膀陡然落下一个重物。

侧头，入目的是卷翘的睫羽和小巧圆润的鼻尖，耳边是绵长的呼吸。

秦宁琛失笑，没想到迟秋就这样睡着了。

将人轻松的抱起，他扫视了一眼周围，只有两张病床，一张是秦耀的，因为病发的突然，病床没有来得及整理，上面还堆着秦耀的一些生活用品。

秦宁琛直接略过，视线落在柳丽原先的病床上，病床已经整理过，不过他也没有多停留。

下意识的，秦宁琛不想让迟秋睡在上面。

最后，他将自己带来的换洗衣物盖在了迟秋身上，将人抱起横坐在他腿上，一只手揽过纤细的腰身，让对方的脑袋靠在他的胸膛上睡。

动作间，迟秋不舒服的轻哼出声，似要醒来，秦宁琛空出的手轻轻拍打他的背部，像哄小孩一般。

直到怀中的人睡安稳了，他才停下手中的动作，维持着这个姿势，合上眼假寐。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入，金色的光线笼罩住抱在一起的两人，显得异常美好。

迟秋睫毛轻颤，觉得阳光刺眼，想翻个身躲开这耀眼的光线继续睡，刚动，便察觉到身下的触感不对。

迷茫的睁开眼睛，恰好撞进一汪暗不见底的深色，“醒了？”

迟秋呆滞了几秒，迷蒙的思绪逐渐回笼，眼底残余的睡意散去，他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躺在秦宁琛的怀里。

他猛地坐起身，额头直直撞在了秦宁琛的下巴上。

“嘶——”

两人齐齐倒抽了口气，迟秋捂着额头，秦宁琛捂着下巴，四目相对，倏而眼底皆露出了笑意。

迟秋脸颊微红，从对方怀中下来，嘟了嘟嘴小声道，“你怎么不叫醒我？”

秦宁琛动了动僵硬的腿，钻心的刺痛迅速传遍全身，他面色不变，眼底氤氲着柔色，“看你睡的香。”

迟秋这下连脖颈都红了，手脚一时不知往哪放。

乌溜溜的眸子转了转，试图转移话题，“先去洗漱吧，等会你想吃什么？”

“都可以。”秦宁琛坐在椅子上不动，“你先去，我再等会。”

“好吧。”

十分钟过，迟秋回来，秦宁琛依旧保持着原来姿势，仿若一栋雕塑。

迟秋走近蹲下身，仰着头好奇的看了会，伸出手在他腿上戳了戳，“你怎么了？”

秦宁琛一声闷哼，伸手抓住了他的手，“球球，别动。”

迟秋吓了一跳，“你到底怎么了？”

“腿麻。”抿抿唇，秦宁琛如实回答。

“噗——”

迟秋乐出了声，没有一点愧疚，笑的眼泪花都出来了。

秦宁琛无奈的看着他，“这么好笑？”

迟秋双手托腮，双眸含光的点头，随后道，“再过一会应该就好了吧。”

“嗯。”

迟秋蹲了一会，怕步入秦宁琛后尘，坐在了椅子上，商量着等会吃什么。

大部分时候都是他在说，秦宁琛耐心倾听，偶尔附和一两句，死气沉沉的病房因着他们的存在变得朝气蓬勃，充满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