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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语凝噎 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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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生莲找到濯清尘时,他正一个人面对着眼前的尸体。

“这是虞将军的尸体?”步生莲站到尸体旁,看到尸体上的伤口,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万箭穿心……这得有多疼啊。”

在此之前尸体并没有经过清理,此时虞将军的脸上还有没擦掉的血,胸口一片血窟窿,和铁甲沾在了一块,而凶器无影无踪。濯清尘将白布重新盖到虞将军身上,和步生莲一同离开了。

“所以那几根弩箭,是郡主从将军身上拔下来的。”

濯清尘点点头,“虞将军的尸体是从军器处找到的,你可知是谁找到的?”

“郡主还留下了一个人?”

“如今延州主事人,主簿韩章。走吧,去见见这位韩大人。”

“哥,”步生莲落他一步,追上他问:“那我们是不是快找到郡主了?”

濯清尘沉默了,“郡主可能已经……”

“从来到延州,到丹若姑娘,到虞将军……”步生莲顿住了,他忘记了一件事,在走动的是他们,他们一步步接近真相,但郡主可能早已……

“背后的人做的太周全,不惜用兵变来掩盖仿制弩箭的事。但张来清和宁安世子还是去了京城,而我们还是来了延州,说明他们有恃无恐,只能是因为知道内情的郡主已经不在了,而他们并不知道郡主还给我们留下了证据。”

步生莲垂下头,看上去有些落寞。濯清尘一只手抬起他的脑袋,朝他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别怕,还有我在呢,不会让北疆出事的。”

步生莲怔怔地看着他,忽然摆脱他的手,垂下脑袋摇头。

濯清尘不解,“怎么了?”

“没什么。”话里似乎还带着一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怨气。

濯清尘有些拿不准他的意思了,“你今天去哪里了?”

“灯笼死了,暗卫阁的人找到了延州送牢饭的狱卒,那人也死了。我还没来得及问出背后的人是谁。”

“想来罪魁祸首也不会让灯笼活太久。没关系,这条线索断了,不是还有一条吗?”

韩章韩大人五短身材,背微微佝偻,蓄了一把山羊胡,不像文书,像村口给人算命的江湖半仙。

“太子殿下。”这主簿礼行得一丝不苟、相当端正,只是手脚有些发抖,“穷乡僻壤得见太子殿下,卑职惶恐,让殿下见笑了。”

“延州兵变,你安顿百姓,安抚流寇,事情做得很好,无需拘泥小节。”

“谢太子殿下。”

“我自京城得知兵变,便已派人北上寻找虞将军和郡主的踪迹,久寻无果,没成想是你先找到了虞将军。”

“逝者已逝,若要再被那些居心叵测的人利用,岂不是让死者九泉之下亦不能瞑目,求殿下恕罪。”

若非太子殿下亲自前来彻查,按照过往的经验,顶多是皇帝派人来随便走一遭,若是虞将军的尸体一直找不到,延州兵变最后很可能以虞将军兵变,落败叛逃结尾。但韩章提前找到虞将军,将他的遗体安置妥当,无论谁来,至少不能如此潦草结尾了。而这样一来,张来清“虞将军发动兵变”的状词也不攻自破,好歹也算保全了虞将军的身后名。

“虞氏会感念你的恩德。”濯清尘话语一转,“‘等京城来的人见过丹若姑娘,便可以将虞将军已逝的消息告知延州了。’郡主可曾说过这样的话?”

“殿下所料丝毫不差。”韩章看向亭外泛黄的柳叶,“延州兵变时,卑职正因公务在外,得知延州兵变往回赶时已经晚了。凡用兵,苦的都是百姓,卑职一边往回赶一边向临近州县借调人手和物资。可兵变突然,没人知道延州内情如何,卑职区区主簿,也没人敢借调。卑职走投无路,只好先回延州做打算。然而还没进延州城,就被人拦住了。”

人倒霉了喝凉水也塞牙。延州刚刚经历兵变,就连着下了好几场雨。那雨势大呀,他一时竟没认出拦他的人是郡主殿下。

被人喊破名字,韩章从马车上下来,这才认出来人是谁。“郡主殿下,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听闻延州兵变,到底是什么回事?虞将军呢?张将军可来救援?对了,小世子呢?世子可安好?”

他问题太多,郡主上了马车,没回答他,让他掉头离开延州。杨柳关脚下有个客栈,荒废已久,但勉强还能避一避风雨。

“世子我已经托丹若找人带去京城,张来清也已经去京城的路上了。将军……已经死了,我从军器处尸堆里挖出了他的尸体。”

而插在她夫君尸首上的凶器,却是延州私铸的仿制弩箭。

“郡主,延州兵变,可是我们做的事被人发现了?”

“延州兵变没有这么简单。”郡主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我在延州暗查多日,延州城里可多了不少生脸,这些人一被抓住就咬舌自尽,一点也不迟疑。我刚追查到军器处,就被人盯上了。”

这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除了延州和北疆,还有外人知道仿制弩箭?

“郡主,哪怕有人打上了仿制弩箭的主意,他是怎么带出延州的?”

“北将军无令不得带兵入延州,虞将军无令不得带兵出延州,张将军无令不得带兵常驻延州。”

“您是说……张将军?我来时确实听说城中是虞、张两位将军对战,可是,可是……”

“可是延州兵变时,张来清正在两关巡查,根本不在延州!”

就是说有人假扮张来清军队,进了延州运输仿制弩箭。而因为前些年三位将军为了仿制弩箭常聚在一起,守城的人对这样的来访压根见怪不怪,就这样把人放进去了!然而却被虞将军撞破了行踪,发现他们的诡计,这才引起延州兵变。

“郡主,盯上你的人是谁?”

郡主抬手再次擦掉嘴角渗出来的血。

“郡主,您……”

郡主摆摆手,“我无事,我跟这人交过手,不是北疆的路数。这人带着兜帽和面具,我没能辨认他的身份,但是他跟兵变脱不了干系。”

“郡主,您想怎么做?”

“张来清会向朝廷说是虞将军发起兵变……”

她不过是撞破延州兵变与仿制弩箭有关,便被人追杀,张来清必须“不知道”延州兵变内情才能安全去到京城,把延州兵变的消息带到京城。

“可是朝廷,可是朝廷……”

可是朝廷什么时候管过延州的死活!

这话大逆不道,韩章毕竟是文人,说不出口,只觉得一口气哽在胸口,让他恨不得捶胸顿足,把这口气给吐出来!

“佑会把仿制弩箭带给太子,婴是魏源的徒弟,他不会不管延州的。”

“郡主,这是一场豪赌啊。”

“延州夺城战没有输,这一次也不会输。太子会来延州,等他见到了丹若,你就可以将虞将军已逝的消息告知延州了。到时候……”

“到时候,这份仿制弩箭私铸记录,臣就可以一并呈给殿下了。”

“郡主所求,不过真相大白,延州无冤。”韩章突然跪伏在地,“殿下,延州愿意承担私开军器处铸造弩箭的罪过。但延州兵变,臣想替死去的冤魂、活着的百姓求一个真相!”

濯清尘站起来,“延州不必承担私铸弩箭的罪过,该承担罪过的,是隐瞒北疆和延州战事消息的人。延州有冤屈,这个真相,我来给。”

“臣,谢殿下!”

步生莲看着亭子里一站一跪的两个人,这两个人的背挺得笔直,中间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账本册子——把延州的罪证呈给朝廷,这当真是一场豪赌。

“郡主说和他交手那人不是北疆路数,那岂不就剩了南疆……是二皇子?”

二皇子母妃就是北将军口中的北狄公主,若当真是他,那么一切问题都能够解释了。比如暗中参与延州兵变的这两批外人为什么这么容易就“勾搭”在一块。再比如这些仿制弩箭到底会用在哪里。

只是,北狄是为了什么,坑了他的这位亲外甥?

但这个问题暂时不重要,重要的是,郡主已死,私铸册只记载了延州铸造仿制弩箭,他们还是没有揭露濯妟和延州兵变有关的证据,甚至凭借现在的线索,都未必能让世人相信有除了虞、张、北之外的四个人的存在。

濯清尘叹了口气,看向步生莲,“你想跟我说什么?”

“啊?”

“少爷,你已经欲言又止一整天了。”

步生莲笑了,好像他的一切都逃不过濯清尘的眼睛。“我要走了。”

濯清尘一愣。

“十七接到京城密令,阁主让我们回通商线处理走私案。”

濯清尘松开步生莲的手,这突如其来的告别似乎让他有些慌乱。当步生莲的陪伴变成如此稀松平常的事情,他竟然一时忘记了步生莲从西域来到延州,原本只是为了把灯笼和仿制弩箭的消息送来。

“……也好,走私案早日处理完,你也能早点回京城休息几天……什么时候走?”

“明早。”

濯清尘点点头,却仍然立在原地,似乎忘记了刚刚是打算要去做什么。

步生莲走近一步,手指在濯清尘眼尾睫毛打下阴影的地方轻轻蹭了一下,“西域有美酒,我带两坛葡萄酒回京城,等你处理完延州案回来,你我尝尝看和十一自酿的酒比如何……”

我们很快就能团聚,所以你不要难过……

濯清尘终于笑了,“谁要喝……”

话说一半,他抬眸,就看到了步生莲认真注视着他的目光,濯清尘未说完的话被堵了回去,他张了张嘴,终于道:“好。”

送别太子殿下,韩章又在亭中站立良久,直到下人来报:“大人,酒和棺椁都已经备好了。”

把事情都嘱托好之后,郡主终于松了一口气,可却开始疯狂地吐血,到底没捱到那夜雨停。韩章偷偷找人给郡主把过脉,发现她早已五脏俱碎,能撑到他回延州已是奇迹。

韩章将她葬在了杨柳关山顶,如今该送虞将军也过去了。

“走吧,我们送虞将军和郡主团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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