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父亲的豪宅离开后,安德森回到酒店接安安吃午餐,两人决定就近在旺角简单吃一点。出了酒店门口还没走两步,安安就看见前面隔着几家店铺有间粥品店,她兴奋地小跑过去,一溜烟钻进店里找了个位子坐下。
“我吃皮蛋瘦肉粥,你也一样吗?”
紧跟在安安后面的安德森还没坐稳,安安已经率先点起餐来。
“我……我要艇仔粥。”
安德森心里暗自庆幸,幸好自己反应够快,如果刚刚跟慢一步,今晚可能又要做个皮蛋瘦肉粥的噩梦。
吃完粥后,离与小舅父约定的晚餐时间还早,安德森想带安安去旺角热闹的商场逛逛,安安哪里也不想去,她想回酒店房间等陈友的电话。于是安德森陪着安安在酒店房间里看了会儿书,后来觉得早点去小舅父家,让安安多点时间认识自己的家人也不错,带着安安就出门去了。
“终于都看到安安。快点进来”
来应门的小舅母没等安德森介绍,就认定安德森身边的女孩是安安。安德森夫妇才刚走进门,她已按捺不住,兴奋地拉起安安的手,拍拍手背又搓着手掌。
“来来来,给小舅母看看。”
黄宝珠看到安安,就像小孩看到糖果一样,喜欢得不得了。
安安记得小时候长者活动中心的公公婆婆就是这样看她。那是她一直很熟悉的目光,一种温暖亲切的感觉油然而生。
黄宝珠一脸欢乐的笑容,对着安安看了又看,兴奋地“哇”了一声,
“水汪汪的眼睛,真是漂亮。有很多男孩子追吧!我们的安德森一定是整天紧紧地跟着,才让他追到。”
“小舅母,她没有人追的。”安德森调皮地插话。
“皮肤粉粉嫩嫩,面色红润精神,很好,很好。”小舅母摸着安安的手肘,“就是瘦了一点点,没关系,多吃点,养胖一点。小舅母今天煮了好多菜,你要多吃。”
小舅母和安安初次见面,就在门口把她从头到脚的看了一遍,看得满意了才拉着她往客厅走。
“哦,看我高兴得都忘了你今天提早下班。安安,这个是我的女儿,林惠青。”
林惠青微笑着和安安挥手示意,看安德森的眼神却不友善。
“女儿啊,来,你帮我好好的招呼安安,我去厨房看住汤水,再炒两个菜。”
黄宝珠把安安带到林惠青面前,自己转身走进厨房。
林惠青笑嘻嘻地拉着安安的手,“坐这里,坐这里”,边让安安往自己旁边的位子坐,边用另一只手挡着后面跟上来的安德森。
安德森挡开她,带着安安往对面的双人沙发坐下,和林惠青隔着一张大茶几。林惠青鼓涨着脸颊,两眼瞪着安德森,一句话也不说。
“她读教育的,整天和小孩子在一起,现在就像个小孩一样可爱。”
安德森侧身看着安安,拿林惠青开玩笑。话刚落下,就见一个靠垫往安德森身上飞了过来,正中他的脑袋。
“你小心别打到我老婆。”
安德森气得对着林惠青大声嚷着,又担心吓到安安,马上转头看看她是否无恙。
“你有老婆就了不起呀!有你这种表哥都算我倒霉。只顾自己幸福,不顾表妹我夜夜伤心流泪。不管我怎么求你,你都不肯替我约亨利出来见面。算你狠——!”
林惠青一长串地骂着。
安德森根本没听她在骂什么,只关心安安不习惯她这种高嗓门的嚷嚷,用双手捂着安安的耳朵。
安安倒没有被林惠青吓到。她想到什么,边挪开安德森的手边说,
“我好像在伦敦见过她。”
“你没有见过她啦!她这么凶,怎么可以让你见她呢!不要看,不要看,等一下你学她母夜叉的样子,那我怎么办?”安德森笑嘻嘻地说着。
又是一个靠垫飞到安德森的身上。安德森看向林惠青,扮了个鬼脸。
“那天在你家楼下,她这样拉着你的衣领,还踢你一脚。”
安安拽起安德森上衣的圆领,模仿着那天在对街看到安德森和一个陌生女孩拉扯的情况。
“对,对,对,谁叫他不肯帮我约亨利出来。”
林惠青想起那天的事,还有点生气,忿忿不平地说着。
“你看到了,那你为什么没说?”安德森没有理会林惠青,只顾着和安安说话。
“说什么?我以为你和女朋友吵架。”
“哇!所以你不告而别?”
“你说不用提前一个月通知,随时可以走的。”
“那你为什么不联络我,我不知道你去了哪里,没地址没电话,没办法联络你。可是你有呀!你有我的地址电话?你为什么不找我?”
“我看过你衣领上有口红印,你有女朋友,我不方便联络吧!”
“口红印?什么口红印?啊——!亨利的,是亨利弄上去的啦!哇——!”安德森一阵阵哀嚎。
安德森对口红印的记忆太深刻,他对安安巨细靡遗地展开他牺牲色相,粉墨登场的一夜。
事情是这样的:
夜色降临,伦敦的霓虹灯在潮湿的街道上投下斑斓光影。
亨利精心打扮了一番,身着一袭复古风的红色丝绒连衣裙,颈间戴着一串夸张的大珠链,沉甸甸地垂在胸口,与手上那只同样镶满珍珠的闪亮手包相得益彰。他的妆容堪称一绝——烈焰红唇、浓烈的烟熏妆,还有一头金色假发,活脱脱像是从老电影里走出来的复古女郎。最致命的是,他的脚下居然踩着一双五厘米高的红色细高跟,走得东倒西歪,偏偏还带着几分自信的优雅。
相比于亨利的浓妆艳抹,安德森的女装造型则更加“低调”,至少在亨利看来是如此;他顶着一头深棕色的波浪卷的假发,看起来略显凌乱,发尾轻轻搭在肩膀上,穿着一件宽松的丝质白色衬衫,领口还特意打了个蝴蝶结,搭配一条高腰的黑色百褶裙,长及小腿,遮住了他过于结实的小腿肌肉,淡淡的粉底加上一点粉色唇彩。为了迎合亨利的执念,安德森还拎着一个精致的小包——这是一只黑色的手提包,上面点缀着金色的金属链条,风格略显成熟。他的鞋子则是最基本的黑色低跟鞋,尽管比高跟鞋好走多了,但依然让他觉得格外不适应。
两人站在一起,一个艳丽浮夸,一个低调无奈,看上去就像是某种荒唐的双人喜剧搭档,准备去参加一场80年代复古派对。
亨利挽着安德森的胳膊扭腰前行,安德森面无表情地任由他拉着,神色复杂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被迫套上的一身装扮,
“我说,非要cos《Bosom Buddies》不可吗?"
"这叫致敬经典。”
亨利甩开垂到眼前的金色假发卷,从珠珠包里掏出三支不同色号的口红,
"听着,玛琳说我上周扮的赫本不够突破,今天必须让那帮小妞知道什么叫教科书级变装——张嘴!"
安德森乖乖地张开嘴让亨利给他的唇补妆,
“你确定我们能进去?”他用喉头发声,说话时眉头都皱在一块。
“Trust me darling!”
亨利一甩头,金色假发差点滑落,他赶忙按住,昂起下巴哼道,
“我们今晚一定要进去!进去了Ho ,全场都是我的女朋友Liao !”
安德森扶额,低声叹道:“你的女朋友还不够多吗?路边一个招牌掉下来,砸中的全是你女朋友。”
亨利立刻朝他翻了个白眼。
两人吵吵闹闹地来到夜店门口,外头已经排起了长队,亨利作为这里的常客,自信满满地拽着安德森往前走,企图直接绕过人群进入夜店。
门卫在距离亨利三米处就伸出手臂,打出一个“stop”的手势。
"Not tonight, Henry."
然后面无表情地指向一旁的告示牌:Ladies' Night
亨利闻言,夸张地倒吸一口凉气,用蕾丝手套捂住胸口,满脸受伤地瞪着门卫,
“How dare you! Can’t you see two elegant ladies in front of you?”
门卫无奈地叹了口气,揉了揉太阳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Please, Henry…”
亨利立刻不依不饶,猛地把珍珠包砸在安德森怀里,双手叉腰,像个赌气的贵妇,
“Don’t call me Henry! I am Henryzabeth!”
门卫憋着笑意,伸出右手食指左右摆动。亨利眼珠子一转,猛地扑向安德森的怀里,疯狂撒娇,嘴里发出嗲到起鸡皮疙瘩的声音,
“Oh darling~ Save me from this cruel world!”
安德森对他的这一招也没防备,整个人僵住了,双手下意识地抬起想推开亨利,可亨利像八爪鱼一样牢牢黏在他身上,脸都快蹭进胸膛里了。更惨的是——亨利嘴上的红色口红彻底糊了,印了一大片在安德森的白衬衫上,连他的嘴角也染得乱七八糟。
安德森趁这个疯子彻底失控前,果断地拖着亨利转身往街道走去,亨利依然在碎碎念,
“我们应该去投诉他们!这不公平!我们明明很漂亮!”
安德森冷漠地拍了拍自己衬衫上的口红印,对吵个不停的亨利喊了一句,
“闭嘴。”
安德森说的眉飞色舞,又扮又演,不只安安看的起劲,林惠青早已抱着靠垫悄悄凑过来听完全套剧情。安德森说完,安安也给他说了自己在对街看见他被林惠青蹂躏的画面。林惠青看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打情骂俏,心里很不是滋味。亨利的傻事说完,接着是自己的傻事,这件事她是当事人,再清楚不过,还需要听吗!
她正想走开,就听见安德森冲她喊,“林惠青,你这个害人精——。”
她是气得火冒三丈;不帮我就算了,还骂我!林惠青拿了靠垫冲到安德森身边就是一阵乱拍。
“林惠青,你在干什么?”林惠青身后传来林保业严肃的斥责声。
林惠青止住了手,回头往声音的来处看去,心中暗叫了声“完蛋了”;只见亨利和父亲一起站在客厅边上盯着她看。她忽然变了一个人似的,动作优雅地把靠垫揽在胸前,若无其事地走到自己的沙发上坐下。
安德森看到小舅父,马上拉起安安走上前去问安。
林保业看着安安有说不出的高兴,喊林惠青时凶着的脸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一副慈眉善目,满心欢喜地对安安说,
“安安,这是自己的家,不用客气。坐,坐。”
站着的几人都各自坐了下来。
林惠青板直着腰正襟危坐,目光随着亨利移动,大气也不敢喘一个。亨利好像有点累,坐下来就像散架似的,瘫靠在椅背上,仰头看着天花板,和谁也不打招呼。安德森一直狠狠地瞪着亨利。
“我看这几个年轻人里面,我们安安是最懂事稳重的。”
林保业还没和安安说过什么话,怎么可能就如此肯定安安的人品个性,只不过他眼前的那几个自己家里的年轻人现在的德行真的让他看不顺眼。
“小舅父,我和他们两个不一样,我和我老婆是同一组的。”安德森嬉皮笑脸地说着。
“你娶了老婆,脸皮也变厚了。”
林保业不想理安德森,他让安安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一样,告诉她客厅里的这几个凑一块能上房揭瓦,林惠青和她年龄接近,平日里可以多联系……。
林惠青平常在家人朋友之间都是大大咧咧,整日嬉笑玩闹。但是只要亨利一出现,她就像现在这样,优雅的坐姿,微微含笑的嘴角,说话轻声细语。
林保业看林惠青这副淑女模样,全身起鸡皮疙瘩,只好眼不见为净;让安德森看着客厅里的这些人,他去房里换了身衣服,到厨房给老婆帮忙,顺便喝点东西。
“嗨!亨利,好久不见。”
林保业一走开,林惠青马上就轻声优雅地和亨利打招呼。
安德森见亨利没有反应,只好走到亨利的沙发边,低下头和亨利两眼相对,摇着他的手,使了个脸色,亨利这才答了一声“嗯”。
林惠青见亨利终于回应了,迫不及待又羞答答地问:“你来香港有什么事吗?”
“嗯。陪姑姑来找人。”亨利是回答了,脸却还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