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火锅店出来,一身的热汗还未干,夜风一吹,柯志丞打了一个冷颤。
“我送你回家。”黄以峰作势要把外套脱下。
柯志丞直接一口回绝:“不用,你没开车,又喝高了。而且……”
黄以峰补全他未出口的话:“他来接你?”
他目光下垂,长长睫毛分割月光留下阴影,落在粉嫩如樱花盛开的脸颊上,永远不会因为自己而出现的神态,羞涩的柯志丞,像是半熟的青梅果,清润中带着酸涩。
黄以峰不自觉咽了一下口水:“那……我走了。”
柯志丞点了点头。
“再见”
这次真的要和年少时的心动告别,尾音消失时,黄以峰哭了,嘴角却勉强扯出一丝笑意。
没人说过,流泪会传染。
柯志丞是哥哥,他鼻尖蓄力,强行忍住,在黄以峰上车前,捧住他的脸,用拇指擦拭他的泪痕。
“到家给我发个消息。”
“我会的。”
这一次,黄以峰没有回头。
像是用刀从心脏里剜走一块肉,血淋淋的痛让柯志丞头皮发麻,交替用手臂擦眼泪,两个衣袖都被他打湿了。
他最好的朋友,成长路上最重要的人可能会这样生出嫌隙,走散了。这一切可以归咎于谁呢?
文少贤,那个靠不住的男人。
柯志丞一边喘,一边后悔。
一转头,那罪魁祸首靠在车前,抱着手臂,不知道在那里看热闹看了多久。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天边的一只乌鸦飞过。
嘎……嘎……
柯志丞愣神的几秒,文少贤的消毒纸巾已经擦到他的脸上。
“这小花脸,唱苦情戏阿?”文少贤把他脸颊清洁完后,又拿起他的手,细微到每一根手指。
柯志丞斜眼看着:“找抽你,看我哭你很开心吗!”
握着他手感受冰凉,文少贤把外套披在柯志丞身上,语气幽怨:“你这眼泪要是为我流,那我肯定开心,但你为别的男人哭,我可开心不起来。”
“我才不会因为你哭。”柯志丞否认后着补了一句:“那是我兄弟。”
后知后觉,柯志丞心头涌出悲伤:“我要失去他了……”
刚擦好的脸,泪水又在眼眶里打转。
文少贤把人拥在怀里:“不会的。”
投入温暖的怀抱,柯志丞侧耳贴着他的心脏,声音袅袅带着哭腔:“会,我能感觉出来。”
这时手机不间断的响起,被消息轰炸。
文少贤环抱着人,从两层衣服里翻出他的手机,看了一下来源是黄以峰,把屏幕竖到柯志丞眼前。
逐条看过后,柯志丞笑了。
“他说什么?”
“全是骂我的话。说我耽误他的青春,他这匹野马今后要去草原驰骋。”柯志丞读着读着开始双眼冒火:“说我模样一般,还说我脾气差!皮痒了,我看他。”
柯志丞挽起袖口,就要动手,和方才风中凌乱,瑟瑟发抖的状态判若两人。
要不是文少贤把他连哄带拽的拉上车,真准备直接杀过去算账。
回到公寓,文少贤洗簌完,擦着头发回到卧室。
床上的柯志丞外衣还没换,抱着手机。
一身火锅香辣味还没散,文少贤捏了捏鼻子,看着被褥皱眉,这得带进来多少灰尘和细菌。
“别玩了,去洗澡。”
“嗯,我去。”嘴上应付着,却没看到有什么实质行动。
“柯志丞。”
被叫了名字,他才抬头:“知道了,你帮我看着,对面回复喊我。”
柯志丞把手机放到文少贤手里,等他进浴室,文少贤把手机和他坐过的地方里里外外擦了一遍。
这才留心界面上和他聊天的人叫老陈。
对方正在输入:
“人已经找到,帮您安排见面时间。”
一共进去没几分钟,柯志丞就踏着小碎步出来,腰间挂着一条浴巾,遮前面没有遮后面,几乎是光着。皮肤上还沾着水汽,头发湿漉漉。
“让你洗澡不是让你去游泳。”文少贤拿过那条唯一蔽体的毛巾,帮他先擦干了头。
没了遮挡物,柯志丞难得一见臊得慌,越是这样,他越是想使坏。柯志丞转过和他正面相对,用脚勾住文少贤的腿,慢慢向上攀爬。
双手张开顺着文少贤的手臂伸进宽大的睡袍,肌肤紧贴,像是扎起的稻草人,两人共穿一件衣服。
柯志丞恶趣味的顶了顶。
文少贤脚下不稳后仰,两人交叠栽进床褥中。
他腾出一只手,抚着柯志丞后颈:“你在找人?”
“嗯。”柯支丞枕着他的锁骨,十分平静。
文少贤的手指在他头发里打转:“会有麻烦吗?”
柯志丞认真思考了一下,毕竟不知道对方什么底细:“有点。”
“那我送你过去。”
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柯志丞不想他沾染,其实即便这么多年过去,柯志丞也保留着幻想,文少贤依旧是那个优秀模范生,庆幸着是自己背负“野狗”这个名头。
“不要。”柯志丞一口回绝:“但我明天回店里,你送我,顺便和大家打个招呼。”
灵印纹身馆,是一家知名美容中心,除了私人定制文身业务外,还涉及技术系统性培训和皮肤护理课程。在全国范围内连锁超过二十家分店。
店里文身师傅和服务人员有统一的服装,列位在大厅等候。
“小老板。”
他们推开门瞬间此起彼伏的打招呼声。
文少贤没料到有这么多人,他也是第一次知晓柯志丞原来是有正经职业的。
带头的是一个看起来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身材很健硕,傍晚气温不高,他仍然穿着无袖,露出两条云纹胳膊,一条龙尾搅动风云,消失在他背后。
嘴上两撇小胡子,一双狐狸眼,看起来十分狡黠。
“陈叔。”
柯志丞自然随意地和他拍了一下手掌。
“你说要去看病,怎么样,治好了吗?”老陈目光上下打量他,半个月不见气色好了不少。平时死鱼一样的眼睛有了亮光。
“没那么快,你当我是去吃仙丹。不过,你看,有点效果。”
柯志丞扒开衣领,锁骨和胸口位置呈现大小不一的青紫色吻痕。
“这不是,这是啃的。”柯志丞指着胸前的一个牙印,下意识用指腹尝试蹭干净。
老陈神情僵硬,目光落在他后方:“这位是?”
“朋友。”柯志丞说得理所当然。
“你们几个,招待一下小老板的朋友。别怠慢了。”老陈挑了几个人,文少贤被请到贵宾室。
老陈把柯志丞拉到办公室:“哪种朋友?”
“我男朋友,想说什么直接说,怎么拐弯抹角,我和他做那事睡一起。”柯志丞不加掩饰。
但是老陈一脸怀疑:“不像,就算你真有这种倾向,也应该找肌肉猛男,你性子那么野,他能满足你吗。”
又一个被文少贤外表欺骗的人。
“人模狗样,都是假的,算了,解释你也不懂。你就记住他就是老板娘。应该不会换了。”柯志丞靠坐在转椅上有些不安:“把人弄哪里去了?”
老陈摸着小胡子:“怕你吃亏,被骗。找人警告一下他,梳理一下。”
柯志丞摸着肋骨,似乎还能感受到六年前的痛楚:“我劝你快点去看看。”
老陈一脸吃味,孩子长大心不在店里:“你就这么宝贝这个男人。”
“不是,他下手没轻没重。”柯志丞眼睛蒙上一层阴影:“他是个疯子。”
果不其然,远远地就能听见房间传来剧烈打斗声。
不消片刻门开了一条间隙,一双手爬出来又被拖了回去。
“我靠,这老板娘有点猛。”
柯志丞不想看文少贤打人时丧心病狂的样子,只要他不看,文少贤就还是那个他心中彬彬有礼的绅士。一心只读圣贤书的老实人。
于是,他隔着门缝淡淡地说了一句:“文少贤,你再不出来,我就自己走了。”
房门缓缓打开,文少贤整理领口,手背上血迹蹭到衣服,他一脸厌恶,舌尖舔掉嘴角的血,这种腥甜的气息很久没尝了。
老陈急忙进去查看情况,经过文少贤身边时,一股凉意,刺激得他头发根根竖起。
这些人是本店最能打的保安,有几个还蹲过大狱,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脸上的血模糊了面孔,甚至辨认不出谁是谁,这不是一拳能造成,可以想象暴风雨般的连续击打。
几人在哀嚎声中回味切身经历:
“那不是人,是鬼。”
“小老板养了条会吃人的狼。”
等老陈再出来时,站在柯志丞身边的男人身上戾气消失,切换一种清雅文绉绉的气质。
他在道上混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能把本性伪装这么彻底的人。
老陈拉着柯志丞的手,提醒他:“别玩出事了。”
柯志丞手插兜没懂他的意思:“医药费发给我,别让他们吃亏,该放假放假,养好再工作。”
老陈掏出手机打了救护车,打算把人送到医院。
看着他们俩一同离去的背影,内心惴惴不安摇头,长叹一口气。
走出店门后,柯志丞牵起他的手:“我带你来认认门,怎么砸我的场子,你干嘛咬我的员工。”
文少贤回握,和他十指紧扣:“教训狠点,这样没人敢惦记你。”
“你不这么做,也没人敢,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