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们走出一段路时，弗罗多开始听见，或者说，他以为自己听见了别的声音，像是柔软的赤脚轻轻落在地上。而且可以肯定的是，那个声音绝对不是回音，因为当他们暂停下来时，它还兀自继续啪啪轻响了一会儿，然后才没了声音。

“那是咕噜。”甘道夫早就注意到了这一点，不以为意道，“你应该听过它和比尔博的故事吧。”

“它一直在跟着我们。”弗罗多瞥了一眼黑暗中那抹模糊佝偻的白影，忧心忡忡道，“他肯定想报复我们，重新夺回比尔博从他身上抢走的魔戒，真可惜比尔博当时没杀了它！”

“……不要轻易论断他人的生死。”甘道夫意味深长地看了身旁的霍比特人一眼，“咕噜何尝又不是一个可怜人呢？它想跟着我们，就让它跟着好了。”

他们进入矿坑时，天才黑。当甘道夫第一次停下来认真核查时，他们已经走了好几个钟头，中间只短暂休息过几次。此时，在他们面前，矗立着一座宽阔的黑拱门，朝向三条通道，它们全部大致通往东边，但左边那条陡降下行，右边的却是往上爬升，中间的似乎平坦前行。

“我们就停在这?，休息一晚吧。”甘道夫说，“相信大家都已经累了。”

在那道巨大的拱门左边，他们发现了一扇石门。门半掩着，轻轻一推便敞开了。门后似乎是个从岩石中凿出来的宽敞房间。这石室总算比开阔的通道更能给人庇护的感觉。

梅里和皮平很高兴能找到这么一个可以休息的地方，不由得像脱缰的野马般冲上前去。“慢点！慢点！”甘道夫见状急忙喊住他们道，“你们还不知道里面有什么，我先进去。”

灰袍白发的巫师谨慎地进了石室，其他人鱼贯跟在后头。“瞧！”他说，用手杖指着地板中央。，他们看见一个圆形的大洞，像一口井的井口。井上搁着生锈断裂的铁链，一头垂落到漆黑的坑洞里，附近零零碎碎地散落着一些碎石。

“如果不是甘道夫，你们俩本来有一个可能会掉下去。”见此情形，阿拉贡警示梅里和皮平道，“有向导的时候，让向导先走。”

“这看起来是一间警卫室，专门看守这三条通道的。”吉姆利说，“那个洞显然是供守卫使用的，井口本来应该盖了块石板当盖子，但是盖子已经破了。”

当众人还在警惕地打量着四周时，那口井吸引了皮平的好奇心。当其他人尽量远离地板上那个洞，靠着石室的墙摊开毯子铺床时，他却爬到了洞边，探头朝里看。

一股冷气从深不见底之处升上来，扑上他的脸。一股突如其来的冲动驱使他摸起一块碎石，随手扔了下去。

他感觉自己的心跳了好多次，都还没有听见底下传来声音。然后，在下方远处，那石头像是掉进了某个洞穴的深水里，传来扑通一声，非常遥远，但在空荡荡的井中却被放大了，持久回响。

接下来几分钟，什么声音也没有，但是，随后从地底深处传来了微弱的敲打声：咚—啪，啪—咚。声音停了，等回声逐渐消失之后，它们又重复出现：啪—咚，咚—啪，啪—啪，咚。它们听起来就像是某种信号，令人不安。不过，敲击声过了一会儿就消失了，再也没听见。

“我打赌那是锤子的声音。”吉姆利说。

“怎么回事？”听到声响，甘道夫跳了起来，大喊道。等皮平坦白自己做了什么后，他松了口气，但十分愤怒，皮平看得见他眼底在冒火。

“你这蠢图克！”灰袍白发的巫师咆哮道，“这是一趟严肃的旅程，不是霍比特人的远足！下次最好把你自己扔下去，然后你就不会惹麻烦了！”

“我知道错了。”皮平可怜兮兮地说道。

“拜托，别再做这种事，让我们都好好歇一阵子！”甘道夫没好气地说道，

“在墨瑞亚，我们只要走错一步路，做错一件事情，都会迎来灭顶之灾。”

……

一旁，阿拉贡双手抱肘，饶有兴味地看着皮平耷拉着脑袋，被甘道夫骂得抬不起头，但他却丝毫没有阻拦的意思，反而颇为赞同地转头对塞西尔说，“……这个小霍比特人的手是不应该留着——除非他什么时候能改掉这个到处扔石子的坏习惯。”

塞西尔早早地在石室的一处角落铺好了毯子，在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之后，正要打算休息，却被这个意外的插曲扰乱了心弦。

他听到身旁阿拉贡半开玩笑的话，不置可否，只是静静陈述道：“我们似乎已经惊动了某种不该惊扰的东西。”

说完，他的内心顿时感到有些忧虑：上次在墨瑞亚门口的湖畔，皮平的石子引来的是“水中监视者”，那么这次，又会引来什么？

反正不管是什么，对他们绝对不会是什么好消息。

塞西尔虽然把自己裹在毯子里，但是阿拉贡还是看出了他的不安，他俯下身来，在黑发红眸精灵的额前轻轻一吻：“……别想这些了，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