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战三百回合后，两个人面对面坐在地上喘着气。
对面这人虽然很轻浮但是身手确实不错，他拦下了所有攻击，也不出手攻击。
看不出善意，但也看不出恶意。
“名字？”祁野靠在货架上，恶狠狠地问。
“墨叙白。”对面的人平静地盯着祁野。
之前就一直盯着……
“哪来的？”祁野从地上窜了起来坐到了沙发上。
“神殿…”他的眼神很清澈，“可能算天上。”
“来我家店里干什么？”
“不知道。走着走着就到了。”
“为什么叫我不死者？”
“不知道。看到你的那一瞬间脑子里就是这个想法。其实，还有一些想法……”
“什么想法。”祁野挑了眉。
“想…抱一下你……”
又一颗蘑菇弹在祁野心里炸了。
五年沙漠豪杰啊！
今朝被一流浪汉戏耍。
祁野一把拽起对方的领子，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立碑人是什么？”
为什么在见到对方的第一眼脑子里就闪过了这么一个他从未接触过的词。
“我。”墨叙白平静地看向他，“我是立碑人。”
他沉默了一会儿，见祁野没有松手，补充道：“立碑人为神殿工作，攥写人类世界的史书。就像人会在墓碑上写下生平、墓志铭一样，立碑人会为世界写下它的生平和墓志铭。”
“吟游诗人？”
“…差不多。”
荒谬。
没想到大沙漠里都有神棍。
可是为什么，他的脑子里会冒出那些情绪和那个名词……
“神殿成员之间会不自觉地相认。”墨叙白平静的双眸仿佛要把他看穿，“所以你看到我就知道我的身份…如果你不是立碑人的话，你应该是启门人。神殿就这两种身份。”
“这又是什么？”祁野手上松了力度。
墨叙白趁机伸手抓住祁野的手腕，另一只手支在他腿旁，俯看着被压入沙发的他：“启门人帮神殿在各个世界开门，引导人类加快进化进程。”
“那你为什么叫我不死者。”祁野甚至能感觉到对方的吐息，他猛地甩开了对方的手。
墨叙白起身坐到沙发一旁的空位上，“我真的不知道…也许是因为启门人生命力顽强一般很难完全死透？”
好好好，年轻人不讲武德，来骗。
“你如果不相信的话可以自己去感受一下，启门人能感受到门的方向。”墨叙白捂住了祁野的眼睛，任颤抖的睫毛轻挠他的掌心，他垂下眼眸，轻轻地说，“闭上眼睛去感受这个世界，在黑暗中寻找那个亮点。”
祁野感觉自己整个人都烫熟了，他本想把眼前这个漏洞百出的骗子拎出去揍一顿，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他还是闭上了眼睛照做了。
脑海中关于这个沙漠世界的一切都褪去了，只剩下一片纯粹的黑暗。祁野仿佛置身于一片黑色的旷野里，他下意识地开始转身，就好像本来就应该这么做。
墨叙白的手收了回去，悬在沙发外侧的半空，防止调整方向的某人跌出去。
当祁野闭着眼跪坐在沙发上时，他看到了黑暗中远方有一个光点，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
门。
他睁开眼，入眼就是正盯着他的墨叙白。
他慌张地移开视线。
什么鬼。
“这个方向吗？”墨叙白指了指身后。
祁野点头。
现在不相信也要信了。
祁野抓起墨叙白的手，向前俯身逼近，心中突然有很多问题想要问，却不知道从哪问起。
僵持着，不肯罢休。
-
“臭小子…”门突然被踢开，大胡子抱着一箱废品走进来。
沙发上一个面红耳赤，一个领口敞开，面红耳赤那个还攥着另一个的手一副要压倒之势。
重物轰然落地。
“怎么啦雷米？”盖文抱着一箱废品走进小卖部。
重物轰然落地。
面红耳赤的祁野从沙发上窜起来：“我知道你们现在有点困惑，但是你们先别困惑。”
“事情绝对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没，怎么会，通达的很。孩子人自己的事情，咳咳。”盖文拍了拍大胡子的后背，“咳咳，我家那个还等我回去吃饭呢，其他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热心盖文顺手带上了门。
祁野在心里谢谢他。
-
……
“所以就是这样。”祁野烦闷地朝车胎上踢了一脚，“老雷米，我现在思绪有点乱，我也不太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胡子看向远方落了一半的夕阳，沉默不语，半晌，吐了口烟：“我知道了，你去把那小子叫出来，我和他谈谈。”
……
墨叙白出来时，大胡子正靠在墙角抽着烟。
“你叫什么名字？”
“墨叙白。”
大胡子的眉毛锁得更紧了，但随即他又释然地叹了口气，吸了口烟。
“您看起来并不是因为误会了什么而烦恼。”墨叙白在他身边站定，静静地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哈，那小子我了解的很。”大胡子哼笑一声，“我只是有些惊讶，有一天会出现一个和他类似的人……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呢？”
“我也不清楚。我失去了很多珍贵的记忆。我只记得我在找一个被我弄丢了的人，我要做一件我未做完的事。”墨叙白直直地看向大胡子，他的眼底一片澄明。
“那你找到那个人了吗？”大胡子从兜里掏出一根烟递给墨叙白。
墨叙白下意识想接但还是婉拒了。
“有老婆了？”大胡子哼了一声。
“也许吧。不记得了。”墨叙白垂眸看向自己的手。
“找到了吗？”大胡子有些不耐烦。
墨叙白看向小卖部的铁门，“我的直觉告诉我我找到了。”
“年轻人，直觉可不是什么靠谱的东西。”大胡子掐灭了烟，随意地扔在地上，“你有什么珍贵的物件吗？戒指什么的。”
墨叙白愣住了，似乎没预料到对方会问这样的问题。随后他从领子里拉出他的项链，一个什么花纹都没有的小方片，“这个算吗？”
大胡子捏了捏方片，爽朗地笑了。
“五年前，我从垃圾山上把祁野拖回来时，他就剩一口气了。小子，我想知道，你是让他变成这副模样的人，还是让他变成这副模样还能活着的人。”
“我不知道。”墨叙白的金眸里波涛汹涌，“但我希望他活着。”
“哈哈哈哈哈。”大胡子拍了拍墨叙白的肩膀，起身回屋，“这是你们之间的事情。”
到门口时，他大声地说：“那小子的事要由他自己决定，他决定了，我个老头能管什么。”
—
大胡子走后，墨叙白一直在门口静静站着，远眺着无垠的沙原，直到夜晚降临，寒风渐起。
门砰的被打开，屋内的灯光打在他身上，影子在他身后拉长，衬得他一米九的大高个楚楚可怜。
“进来，我们店还是要开张做生意的。”祁野不耐烦的声音传来。
“好。”墨叙白的嘴角微微勾起，三步并作两步进了小卖部。
……
祁野把毯子和洗漱用品扔在沙发上，指向里间的各个房间门介绍道：“老雷米的房间，我的房间，厕所，明白？”
墨叙白点头。
祁野指向店铺中间的破沙发：“你的床，明白？”
墨叙白点头。
“那你还有什么疑问吗？”祁野双手交叉，嘴角轻挑，不恭地问。
“我可以进你房间看看吗？”墨叙白真诚地回答。
祁野的太阳穴突了突，嘴抿成一条线，“不，可，以。”
“既然你没什么疑问了就早点休息吧。”祁野房间的门砰的一声被关上。
祁野靠在门上，听到墨叙白的一声轻笑在门后响起，不久，厕所传来了洗漱声。
什么狗屁神殿，关他什么事。
他只需要和老雷米一起守着这间小卖部，
留在这里当他的废品小王子，
平平稳稳地过他的小日子。
可是……
他也许应该搞清楚自己的来处，
找回他失去的那段记忆。
不不不，
神圣的躺平之心不可侵犯，
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
……
烦死了。
祁野烦躁地拉开门向外走。
迎面撞进一个人的胸膛。
墨叙白脸上的胡渣和沙块都被清理干净，露出他原本冷冽俊朗的面孔。他的皮肤是一种病态的苍白，金色的双眼在未消散的雾气中显得更加温和，像一位安静的绅士。
他湿漉的黑发上的水滴落下，正中祁野的脸颊。
墨叙白不自觉地伸手将那滴水轻轻抹去，他的视线停留在祁野的脸颊上，然后慢慢下滑，轻触他的嘴唇，在那里停滞不动。
被接触过的皮肤疯狂发烫。被凝视的唇瓣微微发颤。
第三朵蘑菇弹在祁野心中炸开。
“你！”祁野心中无数的话通通顺着一股子气咽回了肚子里。
门在墨叙白眼前再次砰的一声被关上。
一夜难眠。
—
清晨祁野是被大胡子拿饼干棒敲醒的。
“臭小子，新员工已经整理完货架了，你要睡到什么时候！”
新员工？
祁野茫然地起身，朦胧中看到门口那个高大的身影……
老天爷啊，沙漠上的一间小卖部到底是为什么能招来这么个大神啊。
祁野一头栽回被褥里，简易的钢架床跟着吱呀一声抱怨。
“你不当你的吟游诗人了？”
“不当也行。”
“你不催我去当那个什么门神？”
“看你自己。”
所以，这就是你不干本职在这里卷我的原因吗？
“愣着干什么！垃圾山会到你床上来找你吗？”一声脆响，大胡子把钥匙扔到祁野身边，“今天再去检查一下深坑，要是遇到能源石就赶紧回来。”
“对了，把莱伊带上。那小子能检测能源石的位置。”
—
越野车在沙丘上驰骋，热浪一阵又一阵地从窗外扑来。
祁野握着方向盘，头跟着随身听里传来的律动轻轻地点着。刻意不去注意副驾上的存在。
“新眼睛不错啊。”祁野瞟了一眼后视镜，莱伊的两只眼睛很和谐自然，新眼睛的瞳色是浅蓝色，和碧色相称，“西蒙不愧是老手艺人了。”
“嘿嘿，我也觉得值。不过话说回来，我是第一次去捡垃圾诶！”后座的莱伊似乎对收废品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就拿个箱子把东西往里装就行了吗？”
真是单纯的小孩子。
“嗯嗯。”祁野敷衍道，“我第一次收废品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你很有潜力呢～”
很快，庞大的垃圾山出现在眼前。
各类废弃的金属部件堆叠在一起，被黄沙盖住了表面。
祁野把工具扔下车，在能量枪的卡槽里放入精研后的能量石，把其中的一把扔给墨叙白。
“等等…你这是干什么？”莱伊瞪大了他的新眼睛，有些无措，“要先打碎了再回收吗？”
啊，这可爱的小孩子。
“在后面躲好。”祁野把面巾上提遮住口鼻，“你马上就可以开工收废品了。只是在那之前，我们要先把陷阱干掉。”
“莱伊，
你见过沙原里的原生居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