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剧在制作人陈姐到场后,才算真正结束。
想着都是体面人,陈姐委婉地说先把这期录完,之后有什么要求再商量。结果两人都不给面子,大凌阴阳怪气地说节目组不安好心,女Rapper则当众打经纪人电话说要走人。
再之后发生什么,钟一就不清楚了,下个节目轮到他们上场,他帮央金提着大裙摆前往舞台。
阿岳和许从严同时起身,屏气凝神盯着所有操作面板,钟一依次走过六个监视屏,最后停在舞台。
舞台下方的升降台控制处,工作人员小心铺开央金的裙摆,她深吸一口气握紧话筒,等待舞台灯亮。
《润雨》最终用了钟一改编的升key版本,清脆竹笛余音袅袅,钟一踏着歌背着手从侧方走向舞台。
“雨滴啊滴滴答滴,一滴滴沉进水里,变成河岸边荡起的涟漪……”
钟一落脚每一步,脚下Led屏便会随之荡起一圈涟漪,身后背景是裸眼3D视效,钟一像是穿行于白墙青瓦的古镇里,小桥流水雨丝绵密,和
钟一走的点位正确,和涟漪特效严丝合缝,阿岳放下心来,缓缓道:“最担心出错的部分完美落地。”
许从严还在调度中,瞅了他一眼,继续安排:“定位追光灯准备,升降台准备,歌手B出场。”
“摇臂B准备,从后面全景摇到歌手特写,希区柯克。”
“大屏准备,切摇臂B镜头转播。”
钟一唱段结束,站在即将升起的升降台边。
竹笛渐渐隐去声音,乐团齐奏将歌曲推向下一篇章,升降机缓缓升起,央金那一嗓子亮起,无数金箔片从天而降,她在盛大辉煌的霓虹光里宛如神女降临。
“雨滴啊滴滴答滴,润泽万物大地;雨滴啊滴滴答滴,我的心啊从不曾偏移……”
小桥流水的景致换成万物生长的画面,花儿盛开在央金脚下,向上托举着她,明媚的声线回荡在演播大厅,钟一则压低了声音给她和声。
“雨滴啊~~啊~啊啊~~”
终于来到歌曲高潮部分,配乐和舞美齐齐暂停,留给央金单独发挥的空间。
青色灯光暗下,央金张开双臂,打开胸腔,喉管颤音,嘹亮悠远的高音让人身临其境,音调到达最高处时,顶部钻石光骤亮,她站在闪烁的切割线条下熠熠生辉。
许从严:“升降台准备,歌手B下。”
“摄像组准备,斯坦尼康台下特写歌手A。”
“音效组准备,歌手A人声放大。”
“大屏准备,切斯坦尼康镜头转播。”
央金高音收尾,钟一再次开口过渡衔接,他边唱边伸出手等待央金下升降台,然后手牵手站在山水画卷里合唱。
歌里的雨滴变成舞台上飘扬而下的银箔碎屑,纷纷扬扬撒在二人身上,双侧大屏里分别出现钟一和央金的特写镜头,妆造完美的他们,一个帅得客观,一个美得大方,现场观众在歌曲结束后发出掌声和爆鸣。
“面光灯亮,大屏切全景。”
“音效组,打开主持人话筒。”
钟一和央金鞠躬致谢,大K上台串场,他礼貌地和两位握手,接着开始采访:“非常精彩的演出,我问一下这首歌是谁选的呢?”
“央金和我一起决定的。”钟一话说得体面,接着把话茬抛给观众:“大家喜欢央金老师的演唱吗?”
——“喜欢!!”
“哇,大家真是热情高涨。”大K跟着捧场,接着把话筒递给央金:“我听说这首歌也做了很多改编,可以说说你的想法吗?央金老师。”
“这一点我要感谢钟一,他是个非常有想法也非常有才华的创作人,包括我高音的部分,也是他给我很多灵感启发,才有了刚才精彩的呈现。”
钟一忙凑过去找补:“这里我也要特别感谢一下Judy WANG前辈,前期排练的时候,他给了很多的建议,让我有信心将这首歌做好。”
大屏镜头给到了第一排的Judy WANG,他假笑着鼓掌,然后竖起大拇指唇型说着“真棒”。
钟一对Judy WANG说:“谢谢老师,这次合作非常愉快。”
央金也不大情愿地跟着道谢。
这时观众席突然传来一句高喊:“钟老师好棒!”
钟一惊了,忙笑着回应:“谢谢支持!”
许从严赶紧调度摇臂捕捉热心观众,镜头扫到一位姑娘,她看镜头朝向自己,立马兴奋起身,卫衣上印着应援词——
「钟一钟一!永远第一!」
阿岳插话:“还挺可爱。”
“是嘛?”许从严拿出手机抓紧翻拍一张,见大K已经结束采访,按着耳麦说道:“下一组歌手配套特效准备。”
钟一和央金回到等候区,他们下一组就是何星星和Alice·White,镜头正好拍到他们擦肩而过。
梁宇率先发来贺电:“钟老师你太牛了!这歌改的太好了!”
“你瞎说什么呢!”李远帆打断他:“没听你钟老师说是Judy WANG的建议吗?”
说完,他给梁宇使了个眼色,梁宇嘴唇一抿,手动给嘴巴上了拉链。
“好听吗?”央金唱完不紧张了,拿起吸管杯猛猛灌了几口,“跟打仗一样,我就怕不留神从升降台上掉下来。”
莫兰:“央金,你有几个舞台镜头可太好看了,说吧,是不是……”
大家不由自主地看向钟一……
得了,这几位全都知道他和许从严关系匪浅了。
“看我干嘛,央金自己争取机会,我的特效都没有她多。”钟一假装淡定地回答:“莫老师,你完全不需要这些花里胡哨,你的唱功足以证明实力。“
“那不行,我也爱美。”莫兰不买账,笑咪咪和钟一套近乎:“隋总和我提了一嘴哦,钟一~~”
钟一汗颜,只能顾左右而言他:“莫老师你看Alice·White,外国人就是比例好,往那一站像超模一样。”
莫兰:“嗯……何星星好像还要跳舞,我倒要看看。”
李远帆打岔:“看他跳舞不如看小梁擦边,莫老师,咱们小帅哥的微信加上没有?”
“哈哈哈,回头下班了记得加我!”莫兰看着脸红扭捏的梁宇,忍不住要逗他,“你们公司允许私加吗?”
“能的能的!”梁宇生怕再错过,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莫老师看得起我,是我的荣幸。”
“哈哈哈……”李远帆拍了拍他肩膀,语重心长地说:“抓紧机会,小帅哥!”
晚上九点,第二期录制结束,钟一刚开机,一堆信息接踵而来。
校长和沈主任发来消息,其其格在今天下午生下一名健康的男婴,六斤四两,母子平安。
沈主任:「钟老师,已经联系了几家有意收养的家庭,也安排了人手照顾其其格,这件事情到这也算有了好的结局,其其格说一定要转告您,她很感谢您。」
照片里,虚弱的其其格身边躺着一个小小的肉团子,钟一看了好一会,心里五味杂陈。他为其其格顺利脱离苦海感到开心,但又对刚刚落地就被迫与生母分离的婴儿产生怜悯。
两千公里外的草原,少女的命运在遇见钟一的那一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车轮滚滚向前,她是不幸的又是幸运的,好在她只有十五岁,未来一切皆有可能。
1:「沈主任,我看到照片了,很开心听到好消息,告诉其其格,希望她以后能开心幸福。对了,给我一个地址吧,我寄点东西给孩子。」
沈主任见钟一回消息,马上来了电话。
“钟老师!”沈主任很是激动,“其其格想和你说话,方便吗?”
钟一刚坐上副驾,许从严正想问他忙着和谁通话,于是钟一打开了扬声器说:“方便,正好许老师也在。”
“钟老师。”电话那头响起一个微弱的女声,其其格捧着手机忍不住掉下眼泪,哽咽着道:“老师,我自由了……”
一句自由,让钟一泪目。
“对,你自由了。”
其其格哭声不止,她想起两个月前的那天,钟一逆着光向她走来,心里不禁空了下。
“那天,我坐在黑黑的屋子里,听到外面的吵架声,从来没想过你会走进来,说可以带我走。”
“钟老师,我自由了,不是吗?”少女满怀着希冀卑微开口:“我想离开草原,你还会来吗?”
钟一欲言又止,他看了眼一旁的许从严,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许从严却朝他摇摇头。
“对,祝福你其其格。”钟一终是没忍心,只说道:“你会变成一个很幸福很幸福的人,会有属于自己的生活,不是想做老师吗,可以回去继续完成学业,我想看到你站在讲台上的样子。“
其其格抽噎着,她知道,有些事本就是奢望。
过了良久,其其格才缓过劲来:“还是谢谢你,钟老师,是你拯救了我。”
“其其格,别这么说。”钟一郑重道:“不是我拯救了你,是那个当下你愿意告诉我兄妹的下落,而我恰巧需要,所以才会伸出援手。”
钟一:“不管是校长、沈主任还是我,我们都只能陪你走过最艰难的一程,以后别再等待别人的救赎,你要成为自己的光和信仰,好吗?”
许从严听到他这样的话,心里为之一恸。
——也许,钟一也曾是这么说服自己的吧?
其其格哭着说好,钟一又安慰了几句,电话就此结束。
钟一叹了口气:“你猜到她的意思了?”
“当然,喜欢上一个能带自己脱离苦海的贵人,很正常。”许从严不置可否,笑了笑:“你做得很好,她应该会慢慢想通。”
“唉……但我怕模棱两可没说死,对她不公平。”
许从严却道:“希望很美好,奢望更珍贵。人需要做梦和幻想,你不说破,她才能飞得更高更远。”
钟一蓦地抬头,怔怔望着许从严光影分明的侧脸,有些失神。
是的,分别七年,钟一也是靠着不切实际的幻想,希冀某一天的重逢,才坚持下来,自我救赎。
好在,幻想照进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