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下午,钟一收到沈主任发来的地址,当晚就网购了五大箱奶粉和产妇用品寄了过去,其其格和孩子都是苦命的人,钟一心软,想着能帮一点是一点。
许从严正好问起学校定点扶持的进度,沈主任发来许多照片——
牧区小学正在如火如荼的翻新中,室外灰扑扑的泥地变成红色的塑胶跑道,低矮的平房拆除盖上蓝白相间的教学楼,围栏上写着大大的标语“桐州周氏集团乡村教育定点扶持计划”。
其中不乏校长忙碌的身影,他一会站在新盖的升旗台边上仰望红旗,一会蹲在墙角捡多余的红砖,一会叉着腰在教学楼前笑得合不拢嘴……
沈主任:「许总,非常感谢您的牵线搭桥。学生们现在在临时的蒙古包里上课,等新教学楼落成,乡里会展开表彰和招生工作,到时您和钟老师一定要回来参加表彰。」
严:「一段特殊的缘分,很高兴能尽一点绵薄之力,届时一定回来。」
许从严把照片和感谢转发给了周染,周染这兜不住事儿的性子立刻打来电话。
“诶严哥,没想到效率这么高啊!”周染咋咋唬唬道:“公司行政部一直说在促成中,我还以为没开始呢,哪天有空我们去一趟?”
“嗯,我看下这个月安排。”许从严心里也打起算盘,“带个摄影师多拍点照片视频,到时候能在公司官网宣传一下——文化下乡带来的长尾影响。”
周染:“行啊,你带钟一去吗?”
许从严看了眼钟一,钟一连连点头。
“去啊,怎么了?”
“我就问问,这不是钟老师也有功劳吗。”
许从严拉出这个月的工作计划表,在密密麻麻的规划里勉强挑出不那么忙的两天,“大概下下周的周一周二,我有空,你呢?”
周染想也不想地附和:“我都可以,闲人一个。”
许从严删去那两天原定的安排,标上红点,“那就这么定了。”
挂了电话,钟一却道:“下下周不是要录第三期吗……能来得及?”
“抓紧时间跑一趟。”许从严说着便看起机票,“周一下午两点半过去,周二晚上八点回来,你OK吗?”
钟一对许从严的执行力刮目相看,“你决定就好。”
许从严下单付款后通知周染,接着看了眼时间,迫不及待拉着钟一坐到客厅沙发上。
许从严:“马上八点了。”
“别急啊,开头肯定很多废话……”钟一挪到沙发边抱出零食桶,窸窸窣窣开了两包薯片,“看电视配薯片,完美。”
许从严笑他:“你怎么像仓鼠一样。”
八点,《山河回响》第一期在桐州电视台正式开播,一段颇有质感的黑金色系片头后,十二位歌手的公式照依次出现,最后定格冠名商画面。
这个未开播就赚足噱头音乐综艺,一经打响便占据了各大热搜榜——#莫兰降为打击#、#莫兰天赋歌姬#、# Alice·White太强了#……
许从严和钟一的手机一直在震,但他俩一个时刻关注网络动向,一个却事不关己专心节目。
许从严不边和各方battle边问他:“你手机好多消息,不看吗?”
钟一淡定摇头,嘎嘣咬碎嘴里薯片。
终于轮到钟一的part,他一出场便唤醒了诸多歌迷的古早回忆,许从严眼睁睁看着钟一的名字出现在热搜上,心理活动更是如过山车般直上直下。
——#那个男人杀回来了#、#钟一乌兰巴托的夜#、#钟一怎么没唱蝴蝶列车#、#雪藏歌手娱乐圈再就业#……
各类词条不断刷新,让人应接不暇,节目里又过了好几个歌手,他却毫无兴致,于是关了屏幕一脸严肃地跑去露台。
抽了根烟缓和情绪,网络上的消息纷乱繁杂,千万条好评难抵一条恶语,许从严一下子看多了,尤其反胃。
这时隋遇来了电话,许从严抽完最后一口捻了火星。
“许总,按计划进行吗?”
许从严清了清嗓子,“当然,麻烦隋总的公关了。”
“没事,举手之劳。”隋遇笑了笑,“我也想许总的钱能物超所值。”
“嗯,不能让罗志平过得那么舒坦。”许从严沉吟片刻,接着道:“钟一之前提过的合作,你那边考虑的如何?”
“还在观望中。”隋遇倒也没藏着掖着,“经纪团队会根据第一期播出后的反响,综合评估钟一的商业价值,是否值得我们前期投入成本。”
“这样啊……”许从严苦笑,表示理解,“多的话就不说了,希望第一期能和隋总合作愉快。”
隋遇:“放心,我们有专业的公关部,等着看吧。”
许从严进屋时,节目正放到白玛央金出场,钟一见他眉头紧锁,反过来开导他,“以我的经验,不看负面言论,心情就不受影响。”
“也不全是评论的事。”许从严上前搂住钟一的腰,很是焦虑,“等会何星星就要唱了。”
“……”钟一暂停吃薯片,侧过头轻抚许从严的脸。
许从严下巴蹭着钟一的肩,瓮声道:“钟一,我心里不踏实……”
“踏不踏实都有这一遭,想开点。”眼看着央金的歌曲进入尾声,钟一问起他正事,“照你预想的计划,网友真能找到我大学迎新晚会的视频吗?”
“别担心。”许从严笃定地说:“热心网友也可以是认识的人。”
钟一恍然大悟,“原来你早就找好水军了。”
许从严坦白:“借了点隋总的光,你只管好好唱歌就行,其它交给我。”
说起隋遇,钟一想起上次一别,对方便没了回音,喃喃道:“是嘛……我还以为之前说的合作要黄了呢。”
“他有他的考量吧。”许从严没告诉他隋遇的真实想法。
钟一切了一声,冷声吐槽:“万恶的资本主义……”
彝族兄弟登场,第一期最佳舞美组,经过后期剪辑制作,这段节目的视觉效果比现场看到的更上一层楼。
微信群里炸了锅,设计彝族兄弟舞台的工作组发了一串开香槟的表情包,不扫兴的老板许从严配合地发了几个大红包。
严:「大家动动手指,在网上带节目tag发夸夸贴,宣传一下我们光逆舞美。」
阿岳:「已发,莫辜负。」
小美:「好的许总!」
Lily:「收到。」
AAAA:「别说了,马上到许总的炫技时刻了!」
——炫技,许从严的拿手好戏。
节目组定是偏爱何星星的,他从起身出发到站上舞台,每一个拍摄角度都经过精心设计,帅得那叫一个清新脱俗。
“有请何星星为我们带来《蝴蝶列车》!”大K报幕完毕,镜头给到何星星闭眼深呼吸的侧脸,正要开口——
比歌声先出现的却是钟一的脸,当时在等候区听到歌名时,摄像机捕捉到他瞬间讶异的表情,现在当然被放大数倍定格在画面中心。
“我就知道。”钟一不屑地笑了笑,“表演完了估计还要把我的采访放出来。”
许从严问:“什么采访?”
“不说了,免得你生气。”钟一咂咂嘴巴糊弄过去。
粉色渲染灯光过场,迷离烟雾中出现一个修长剪影,镜头一转全景切特写,蓝色光束中何星星缓缓睁眼,对着镜头点头微笑。
终于等到何星星开唱,许从严心思沉重地看着电视机里的韩系帅哥,蓝色蝴蝶从脚底起飞,最后停在列车窗台。
熟悉的歌词,熟悉的旋律,电视播出的何星星版本经过调音精修,完美掩盖了他降key后的不足,但许从严听过无数遍原版,所以,他特别讨厌何星星东施效颦。
“难听。”许从严摘了眼镜捏了捏山根,主观输出:“脸皮厚得能砌墙,我倒要看看网上怎么吹他。”
钟一回眸,内心波澜不惊,“淡定。”
“不重要了,过一会水军下场,看他能得意多久。”
许从严刷着网上铺天盖地的好评,脸上难掩嫌弃表情,什么#何星星男神#、#星星闪耀山河回响#、#蝴蝶列车胜过原唱#……
两分钟后,一心炒作的节目组放出钟一的后台采访,画面里钟一克制礼貌的笑容和指桑骂槐的回答,更是无限放大了资本啖肉饮血的本性。
“她就这么直接问的吗?”许从严黑着脸内心不爽,忿恨说道:“钟一,我想挑明关系。”
钟一忙摇头,“严哥……挑明只会徒增烦恼,来参加节目谁没点后台,就是比谁的更硬罢了。”
“烦。”
许从严又想抽烟了。
入秋后的晚风裹着阵阵凉意,铁质的栏杆也已下了露,许从严夹着烟却忘了抽,烟灰在风里摇摇欲坠,险些落在他衣服上。
“草……”
隋总的公关部下场,许从严专心刷着实时动态。
网络上已掀起腥风血雨。
钟一大学时期的迎新舞台视频登顶热搜第一,虽然年代久远像素低迷,但一大批拥趸钟一的“陈年老粉”出现,从各个角度分析解读原唱的高明之处,大骂何星星是小偷,不仅偷了歌,还偷了舞台。
更有现场观众作证,添油加醋地描述何星星表演拉垮,唱歌走调,是个只会蹭前辈热度的草包偶像。
网络风向一边倒,不明真相的群众在煽动下跟风吐槽何星星,但很快罗志平那儿也有了反击。
某营销大号转发钟一的大学舞台,配文更是恶意满满——只有我记得这个歌手曾经被骂到退圈吗?
评论区有人贴出当年花边新闻,是某社交场合,一个只有背影的男人搂住了钟一。
更有甚者空口造谣:「现在能复出参加节目,估计是又榜上新的金主了吧。」
「那肯定啊,听说欠了好几百万,卖一次能帮还不少钱吧,哈哈……」
「啧啧啧,只有我注意迎新晚会的舞美和何星星的舞美是一模一样的吗?建议严查舞美公司背景。」
……
许从严没想到这把火会这么快烧到自己身上。
但这条评论很快淹没在浪潮中,两方阵营隔空对呛不分上下,钟一多年不用的社交账号,在短短一小时内,粉丝数暴涨两百多万。
局势难控,已不是许从严一个人能左右的,他甚至觉得这一切就像临时搭了舞台请草台班子唱戏。
一窗之隔的房间,钟一蜷腿靠坐沙发,怀中抱着抱枕,脚边手机闪烁不停。
“钟儿。”许从严喊他。
钟一抬头望过来,面容恬淡,笑意浅浅,“严哥,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想喊你。”许从严心里郁结,勉强笑了下,“节目还有多久结束?”
“李远帆在唱了,很快。”
“看完了我们早点睡。”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