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他们入住京华酒店,沈主任和当地扶贫办的工作人员前来接风,说是在酒店单开一桌,周染生怕铺张浪费,婉拒了领导们的热情。
沈主任再见许从严和钟一,感谢之情溢于言表,她上前握住两人久久未松手。
“钟老师,许老师。你们支教一个月但影响了牧区几代人,孩子和老师以后会有新的教学环境,政府也因此重视起这片牧区,功德无量啊!”
许从严受宠若惊,“言重了,最要感谢的应该是周总,没有他学校盖不起来。”
带来的摄影摄像一顿狂拍,钟一被夸得无所适从,低着头不敢正视沈主任。
谁知沈主任拉住钟一给同行的领导介绍起来:“这钟老师可不简单,大明星!最近还上节目了,他来我们牧区小学教书,是真的在做公益事业,不是哗众取宠的摆拍!了不得的人物!”
领导一听来了兴趣,纷纷看向钟一,钟一被架到这高度,只得不停地鞠躬打招呼。
“诶!真是明星啊!”某年轻小领导激动起来,“叫……叫钟……”
“叫钟一。”钟一九十度弯腰,“请多多指教。”
“能不能合照呀,然后给我签个名!”
“我也要!”
“还有我……还有我!”
钟一:“可以可以……一个个来,也请大家关注学校建设。”
许从严让位,摄影师闪光灯不停,来的领导轮番上阵,钟一笑得脸都快僵了。
几人下了飞机到现在还未进食,周染买了一袋子可乐,一个个发过去,发到许从严后他贱兮兮地问:“严哥,做大明星的男朋友感觉如何啊?”
许从严拧开瓶盖,心情正如翻涌而上的气泡一般,“当然是妙不可言。”说着一脸宠溺地望着正在签名的钟一。
周染忍不住吐槽:“啧……真酸。”
“周总,你们明天上午来牧区小学吗?”沈主任再三询问:“真的不和我们吃个晚饭?”
周染:“不客气沈主任,我们也是带着任务来的,明天一早就上学校,行程紧张,也别整什么形式主义了。”
“这两位是行政主管和董事长特助,等会他们跟你去办公室对接学校公益事项,有什么资料都传一份。”行政主管闻言和沈主任笑了笑,周染接着道:“麻烦沈主任了,公司也要对外宣传不是……”
热心肠的沈主任忙说:“不麻烦,必须配合。”
大明星钟一应付完一众路人粉,领导们见饭局确实攒不起来,只好作罢。
“好了,又只剩我们四个人了。”周染环顾周遭,刚刚还聚着十几人的大堂一下子空了,“钟老师有什么当地特色,一起整点?”
“我回家一趟,你们去吧。”钟一终于喝上水,猛灌了几口后和许从严说:“你带他们去苏日图格家的烧烤店,我晚点回来。”
许从严点头,“嗯,等你。”
想了想,又小心翼翼地上前问他:“钱够吗?”
“够了。”钟一笑了,宽慰道:“严哥,别多想。”
商务车把钟一送到小区楼下,许从严目送着他上楼,车门关上的瞬间,一旁的席颂声突然开口:“钟一的父亲病得很严重了,许总,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许从严回身,眼神充满疑惑,“席医生这是从何说起?”
席颂声掐起指尖,淡淡开口:“玄黄之术略懂一二,结合之前的心理咨询,我能算出一些。”
许从严盯着席颂声,甚是怀疑地拍了拍周染,“真的假的?
“从严,他的话……你得信。”周染凑到许从严耳边道:“上次席医生给朋友算什么时候找到对象,他说两天……还真就两天!”
许从严是坚定的唯物主义,他不信,但关系着钟一,还是把话往心里去了。
“好,我注意点。”许从严礼貌的应着:“谢谢席医生提醒。”
席颂声:“嗯。”
阿妈一早准备了羊肉烧卖和沙葱牛肉就等钟一到家。
“爸,你怎么坐外面?”钟一刚进门,就见爸爸换了身新衣服,眼睛虽然无光,但脸上笑容灿烂,钟一既高兴又自责,“你腿能坐吗,我扶你回床上去。”
“不用,爸今天状态好,一起吃饭。”说着抓住钟一的手摩挲起来,缓缓说道:“你上节目唱歌了,爸爸听到,病都好了许多!”
“爸……”钟一眼角泛出泪花。
阿妈手擦着围裙喊开饭,却见父子俩好好的又红了眼,劝道:“好啦,儿子难得回来,你别给他那么大压力!”
爸爸讪笑着放开钟一,“是是是,你扶我起来,开饭吧。”
老钟就坐在桌边听母子俩吃饭,也不说话,嘴角挂着笑容,常年在外的钟一心里头愧疚,吃完一个烧卖后端起爸爸的汤碗。
“爸,我喂你。”
勺子凑到嘴边,老钟微微张口,浑浊的眼球无法转动,但钟一始终觉得爸爸正努力把目光聚焦在他身上。
一碗清淡的冬瓜汤,老钟喝得很慢,钟一喂得极有耐心。
他们父子间,许久未有过这般温情,钟一甚至不敢想,他和爸爸还有多少个以后……
阿妈见此景,忍不住背身抹掉眼泪。
“爸,我上电视唱得好不好听?”难得回家,钟一不想家人忧心,于是挑起轻松的话题,“回去后开录第三期,周末晚上记得看。”
老钟:“好听,每天都让你妈投票,还发动家族群给你拉票来着。”
“有一票算一票,我现在人气还算不错。”
冬瓜汤快见底,老钟摆摆手说吃不下,阿妈和钟一发牢骚:“你爸瞎归瞎,每次盛多盛少都会剩那么一口,真是神了。”
“爸吃饱了就好,让他去。”钟一放下碗筷,接着吃羊肉烧卖,“阿妈,等会把剩下的烧卖装起来,我带给朋友们尝尝。”
老钟:“朋友?那怎么没叫他们一起来?”
“他们有事,而且人多,家里待不了。”钟一敷衍道:“我吃完也得过去,明天早起上牧区小学。”
“哦对,我听校长说牧区小学重建了。”阿妈好奇地打探:“说有两个大老板定点扶贫,和你有关系?”
“就是朋友嘛……一个之前和我一起支教的,他的人脉。”
阿妈没往心里去,随口夸道:“真有本事,那再装点奶皮子和牛肉干,你给他们带着。”
钟一笑了声:“行,他们外地人,稀罕。”
十点多,许从严开车来接他。
钟一和爸妈道别,临走前在桌上留了五千块。
许从严靠在车门上抽烟,眯着眼见楼道里感应灯依次向下亮起。
九月底的乌兰察布,昼夜温差大,钟一忘带外套,披了条红格子围巾出门。他抱紧双臂拎着一大袋子向许从严飞奔跑来,红色流苏在车灯中翻飞,他笑意生动眼如弯月,鲜活一如当年模样。
烟雾散在清冷的月光中,许从严恍惚了。
钟一跑到许从严跟前,喘了几口气说:“严哥,我妈给你们装了好吃的。”
火星明灭,许从严转头吐出最后一段烟雾,接着揉了把钟一的头说:“上车,外面凉。”
车上有未散的烧烤味,钟一嗅了嗅,闻多了有点腻,许从严贴心地打开通风,脱了外套丢后排。
“现在不臭了吧。”
“没事,一会就到了。”
钟一坐直身子,准备解下围巾,许从严余光瞅到,按住钟一的肩。
许从严:“别解,好看。”
钟一身形一顿,霎时脸红,嗫嚅着说:“这哪里好看…… ”
“嗯…… ”许从严沉吟不语。
到了酒店,钟一拎着袋子又要出门,许从严喊住他:“你先洗澡,我帮你去送。”
“啊,可是,这是我带……”
许从严欺压而上,不容拒绝地抢过他手中食物,凑到耳边用气声说:“别可是了,就这么定了。”
钟一吓一跳,心脏砰砰直跳,意识到许从严打得什么主意后,嗔骂道:“流氓……”
“去洗澡,钟儿。”许从严克制住冲动,将他推进了浴室。
敲响隔壁房门,熟悉的沉香味扑面而来,周染上身挂着松垮的衬衫,蜜色胸肌泛出暧昧潮红,头发凌乱散碎,一脸不耐烦。
“有屁快放。”
许从严把东西往他怀中一塞,“钟一妈妈做的,全部吃完。”
“哦……是嘛,谢谢。”说完把门一关,许从严碰一鼻子灰。
兴许是沉香味作祟,许从严只觉无数蚂蚁疯狂攀上四肢,麻痒难耐,情|潮涌动。
水声回落,雾气四散,钟一刚打开玻璃门,便被兜头罩入一大片红色之中。
“严哥,我看不到了……”
“我在。”
红色围巾衬的钟一肌肤胜雪,透明水珠滑过白玉般的身体,而围巾下鼓动的心跳直击许从严躁动的魂魄。
许从严隔着厚实柔软的布料,描摹钟一的唇形——微张的、翕动的、轻喘的,可以唤出他名字,说爱的,钟一的嘴唇。
“钟一。”
“嗯?”
“叫我。”
“严哥……”
“还有呢?”
“还有……从严?”
隔着围巾,钟一声音发闷,但恰好让许从严心里一烫。
“钟儿,我好爱你……”
“我也……”
钟一喘不过气,努力张嘴汲取氧气,许从严再也无法隐忍,垂首狠狠吻住钟一。
“再说一次。”
“什么?”
“说爱。”
“——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