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聿抿紧唇瓣,拎着粉色气球递给陶峦,特意偏头避开她视线。
他眼尾往上走,睫毛又是天生卷翘,此时低眸生闷气的样子,刚好洒在眼下一片阴影,明明是个大人,还一副小孩样。
陶峦本来感动得要哭,又被这幼稚样给逗笑,来了兴趣不去接,故意大声吸吸鼻子,又捂着嘴咳嗽几声。
果不其然,他猛然抬头,替她一个一个系好开衫扣子,“我叫顾松来接。”
陶峦握住他的手,踮脚凑到他耳下,在最敏感的颈侧留下一连串气息。
“不要,想和你一起散步回家。”
祝聿脑袋蒙蒙,周围什么声音也听不清了,唯独知道心爱的人站在前面,主动攀上他的胳膊,那么柔软一个小脑袋就倚靠在他胸处。
似有似无的柔和花香飘进鼻子,今天没喷橙味香水,只有最原始的冷调香味,还有昨晚洗澡用的凉香沐浴露。
“祝聿,你在我心中很重要,别不开心。”
“我的心其实比我还坚定,从来没有被左右过,它就在那,你只要回头,它就在那。”
“陪我回家,试着相信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她垂下双眸,笨拙又尽全力地靠近祝聿,认清楚心,就没有躲藏的必要。
对以后纵使有千般万般的顾虑和迷茫,这一刻的心却是不会变的。
祝聿动动唇瓣,却说不出一句话,任何话语都表达不了心里的悸动。
即使这么多年,他还是会轻而易举被陶峦打败。
绕过热闹非凡的旭日公园,星子点点,树影晃晃,踩在落满秋叶的小路上,不算冰冷的夜风惬意地吹在脸上,两个人手牵手无目的随意逛,影子被拉得好长。
气球绑在她手上,飞得很高,也一直陪着她。
“今年冬天好像来得有点慢,听说淮京的雪是最美的,看来和我没缘。”
前两年,孟溪潼给她发过几张雪景,隔着屏幕的雪多少失真,不比亲眼目睹来得兴奋。
他刚想张口安慰,兜里的小手晃悠几下,出来拉住他小臂。
“你刚才说,我什么也不给你,不对......”
陶峦踩上台阶,拉住他的手臂晃悠。祝聿走在阶下,单手横在她身侧,方便她扶,又稍微侧过身护着她。
“上次逛超市买的小猫玩偶,本来是想送给你的,谁知道你会系在台灯上。”
他脸上果然一阵懊恼,“我以为你喜欢......”
“那么丑,我才不会喜欢。”陶峦提高音调,呛了一句。
祝聿攥紧她手心,幽邃目光落在她脸上,“回去我能取下来吗?”
“不能,我现在就喜欢让它待那。”
傻猫在台灯上挂了那么久,她每晚都要扯一下关灯,早就从乐趣变成习惯。
见身旁人眼皮下压,又低着个头,好一副可怜样,活像没人要的流浪狗。
她拉紧祝聿手臂,打算跳下台阶,又瞥了眼他失落的样子。
算了,哄哄。
察觉到她动作,祝聿转身要接住她,猝不及防迎来一枚轻吻,落到左脸颊上,如同羽毛扫过,挠得他心里痒得慌。
……
两个人并肩走在路边,影子紧贴,丝毫没有缝隙,祝聿抬起手机摄像头记录这一刻,按下保存键。
“拍这个做什么。”
陶峦看向屏幕,微风吹拂,额前几缕碎发迎风飘,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刚才你亲我没留得住,”他轻声说,“这个总能拍下定格。”
她愣住几秒,捕捉出他话里更深的情绪,嗫嚅着起个调,“又不是亲不到了。”
“嗯,不会的。”他嗓音略微厚重几分,视线落在屏幕上两人合照,要过的日子还很长。
陶峦抢过手机,歪头对着自己,屏幕刚好容下两个人。
她喊了一声祝聿,他茫然侧看过来,刚好接住柔软的唇,甜得要命。
咔嚓一声,最想要的照片出炉了。
转角处奶茶店还在播放Jay的老歌《暗号》,交接班的小妹在门前扫地。
“想吹风想自由想要一起手牵手,去看海绕世界流浪......”
出店后,陶峦手上多了一杯奶茶,温度适宜,入口暖暖的。
“我就说应该打包那瓶酒,挺好喝的,你偏偏不让。”她低头啜吸管,因为咬芋圆而微鼓的腮帮,“这种天气,还是喝酒比较爽一点。”
祝聿嗓音寡淡,带着一点点鼻音,“你什么时候会觉得喝酒不爽?”
气球换绑在手腕上,他此刻最庆幸的事情就是坚守底线,没让陶峦抱着酒从餐厅出来。
还记得十八岁初秋,天色将晚,朦胧昏黄路灯打在身上,两个人绕小路回家,脚下石板路蜿蜒曲折,沿着缓坡往下延伸。
周围寂静至极,偶然听到几声鸟鸣和树叶沙沙响,林荫小径一侧围有的铁栅栏,越往下走,栅栏越来越高,直至高过头顶。
陶峦走在前面,挎着水杯肩带,右手握住粉色水杯,时不时仰头喝上几口。
整个人摇摇晃晃,路都快走不直,嘴上还要数着祝聿的错。
“今下午迟到半个小时,等你无聊死了。”
“有点事被留下了。”
望着前面的人,祝聿嘴角笑容就没消失过,又加快步伐,护在她左右,生怕有意外发生。
腰间的黑色小挎包随着他动作摆动,陶峦送的时候虽然他嘴上吐槽幼稚至极,隔几天还是乖乖背上。
“这个给你。”她伸手,五指展开,无名指上挂了一个小钥匙,闪得灼人眼。
“上次送你的小猫罐子还记不记得,里面东西给我保管好,以后记得还我。”
马上要交学费,祝聿家里情况她又不是不了解,直接给,他肯定不接受。
“不用,我在帮人补课......”
“收着,要不然以后不理你了。”她又猛灌几大口,几点晶莹缀在唇角。
“还有,不准去给别人补课,帮我一个人补就够了。”
祝聿低头,抠着衣角没说话。
“我感觉你长高了好多,去年的衣服是不是穿不下了?”
“没有。”
“撒谎也不想再理你了,这周末陪我去逛街吧。”她嗓音有点闷,说完还打了个嗝。
也不等祝聿回答,陶峦蓦地反过头来,将他逼至墙角。
她双眸些许迷离,低声咯咯笑起来,白皙脖颈匿在黑发和衣领之间,若隐若现。
“别动,我想......”
身后墙上藤蔓和青苔散发泥土气息,混合着她身上独有的花香,和酒气混杂在一起的气息全喷在脸上。
祝聿的心陡然跳得更快,喉咙不自觉发紧,漆黑幽深的双眼盯着她眼下的雀斑,多少有些闪躲的意味。
等会她要是亲上来,他是该躲还是不躲呢?
虽然
初吻在这个时刻献给陶峦,似乎也不太糟糕。
他眼角微勾,漆眸蹭一下亮起,唇角笑意更浓。
“陶峦,你现在是不是有点想亲我?”
陶峦顿时蒙在原地,借着酒劲的胆子瞬间退了几分,却一个不稳直接摔在祝聿怀中。
千钧一发之际,祝聿双手接住她的腰,怀中人抱紧水杯又是呼呼几大口,酒气顿时扑上来,嘴中喃喃道,“好祝聿,请让我......让我......”
胆小鬼,神智不清的就敢来亲人......
他哑笑了声,故意凑上前去,低声在她耳垂边呼气。
“让你什么?”
陶峦果然去捂红透的耳朵,哼唧出几声,“不告诉你,谁都不能知道,只有......只有我知道。”
“好开心......”她松开水杯,双手捂住自己的心口,仰头嘿嘿笑道,“光是看着就好幸福,手指又长又白,好想教他弹钢琴呀。”
“长得也俊俏,干嘛总是低头藏在人群里,害我找半天。”
“声音也好听,下次找个借口要他叫起床,偷偷录下来给以后当铃声好了。等等,要是被爸爸听到就完蛋了。”
“脑瓜子也灵光,次次考第一,嘿嘿……带出去还怪有面的,可惜太怕生了,只会黏人,还是要多带着出去玩,把性格养好点,否则肯定又受欺负。”
每一句,每一句都拨动着他心弦,锁定她的目光除了爱意还是爱意,潮湿又炽烈,像淋完雨后滚烫的体温,什么也浇不熄,什么也灭不掉。
他舔了舔略微干燥的双唇,努力克制鼻息处的不稳,偏头紧张查看了四下,收紧腰上的力道。
倏忽顿住,他抱住怀中人的脑袋,垂头长叹一声,算了。
短短十秒,少年校衣被汗水浸湿大半,那是陶峦昨天偷偷拿回家精心熨过的。
祝聿小心翼翼观察着陶峦的神情,还是迷糊着咂巴嘴,彻底醉在他怀中,漂亮得不像话。
他额间却早已汗淋淋,顺着脸颊滴落在陶峦手腕处,潮腻液珠立在青色血管,漂亮极了。
从自己书包兜里拿出另一个粉色水杯,他扣开盖子,蜂蜜甜味瞬间飘出来,贴到陶峦唇间,缓解她胃里的不适。
她也不犹豫,张开嘴喝了几口,就摆手推开不愿再继续。
祝聿叹气,收好杯子放回原处后,揽住陶峦肩侧,环住她腿弯处,轻松将她抱起。
因为惯性,女孩顺势紧靠他宽厚胸膛,独属陶峦的香味瞬间充斥周围空气。
半个胳膊都酥软发麻,他喉结轻微蠕动,脖子涨得通红。
陶峦口中正含糊不清呢喃,祝聿垂头凑近听,密密麻麻全是他祝聿的名字。
奇怪,心好满,满得快要溢出来。
原来真的有人把他珍贵捧在心尖上,怕他伤着怕他痛着,什么都想帮他承担,却什么也不图。
可就是因为陶峦的好太纯粹,当初的离去才会干净利落,再无归途。
她从始至终自认光明磊落,祝聿不敢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