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台上乐队哼着调调,幻彩灯光映在陶峦手背,攥紧的手机亮了又黑,黑了又亮。
“陶姐,难得你回来聚,等会Jenny会带人过来,你可不准逃啊。”魏然强迫陈自秋和自己摇着骰子,玩得不亦乐乎。
陶峦给自己灌了两杯酒,随口应着。
这段时间心就没踏实过,恰好老朋友约着她出来玩,一下班打了车直奔目的地。
Jenny梁贞妮是这间酒吧的大股东,也是陶峦旧友之一,俩人自小学就是同桌,没别的原因,她喜欢坐最后一排,除了梁贞妮,没别人愿意陪着,魏然又是跟准陈自秋作业跑的人。
她初中又和陶峦一起上的淮舞附中,后来回来当了舞蹈老师,因为私下里泡过夜店被家长举报,于是辞职出来干脆开了家酒吧。
陈自秋随意掀开骰盅,又望向已经喝完两大瓶酒的陶峦,又叹口气,“陶姐,少喝点,对身体不好。”
魏然见自己输了,泄愤似地踢了他两脚,“多嘴什么,陶姐最喜欢这一口你不知道,从小到大,数你最扫兴。”
他俩和陶峦程以迎,再加上梁贞妮,还有个孟溪潼,六人从幼儿园一路到高中的同班同学,打小玩的好,好名声坏名声都在那一片出了名。
虽然陶峦后来出国聚得少了,不过每年生日礼物也都有寄,关系情份都还在。
尤其是魏然对陶峦的情谊,早些年他老爸遭了祸,还是陶峦先掏了几笔钱给他们家燃眉之急,又叫程以迎帮忙动用了点关系,他家才顺利度过,否则他早没法当他的魏小公子。
梁贞妮远远望见他们,掐灭手中烟才大步流星走来,旁边还跟着一个不算意料之中的人——程以迎。
“陶姐你来,怎么可能不邀请程哥。”
她朝陈自秋抬抬手示意让位,翘起二郎腿坐在陶峦身边,帮忙折起放在旁边的外套。
陶峦没说话,往她方向靠了靠,仿佛又回到早自习,她吐槽趴桌上睡全身酸,梁贞妮二话不说让她靠自己身上睡。
魏然习惯性地把陶峦身旁的另一位置让出给程以迎。
他道谢坐下,双眸漫不经心扫视人群,余光却时不时飘在陶峦身上。
梁贞妮从包里拿出瓶酒,倒满两杯酒,“陶姐,我开这间酒吧最遗憾的事,就是剪彩的时候你不在。”
陶峦眼神落到酒瓶上,是当年自己最喜欢喝的酒。
她自然明白梁贞妮话里的深意,俩人曾约着长大要一起开酒吧。
“那我现在出资投股,不知道算不算晚呢?”
梁贞妮爽快大笑,“在酒吧关门之前,都不算晚。”
陶峦也笑了,这间酒吧的特色就是24小时不打烊。
“程哥不是用陶姐的名义给你这间酒吧投了蛮多钱,要不然一个随时会醉倒的女老板怎么经营得下去?”
魏然不满撇嘴,“还每次都要我和陈自秋无偿来做工,黑心女老板。”
“少废话,你哪次在这泡妹喝酒我收过钱。”梁贞妮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陶峦这才从她身上稍微坐起来,眯着眼盯了程以迎几秒。
他照旧半倚在沙发里,腿随意伸展,手里捏着一只打火机开合把玩。
“你不必这样做。”
陶峦半敛着眼皮,手里握着一杯未喝完的酒。
“如果是他,你也会这样说吗?”
程以迎神情淡然,看不出喜怒。
陶峦皱眉,显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好在梁贞妮及时伸手将她揽过去,“光喝酒多没意思,一起来玩游戏。”
和邻桌四五个美女帅哥组局,把骰子纸牌玩了个尽,最后不知道谁提议说要来国王游戏。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陶峦看了眼名字,毫不犹豫选择关机。
陈自秋撞了撞她肩膀,用眼神询问她意见。
她其实没什么想法,看魏然和梁贞妮闹得最欢,随意点了下头。
陶峦一同意,程以迎自然说也加入进来。
起初还算能接受,什么对视公主抱和pocky,到后面几乎越来越疯,掐脖舌吻摸后背,陶峦也乐得看热闹。
全场她参与感不高,也就被抽中几次和陌生美女对视摸后背,其他纯属看热闹。
“诶!我终于拿到王了!”刚被陶峦摸过后背的美女高兴大叫,之前还一直嚷着要拿王。
“这样,2号跪地喂酒,嘴叼着杯子给......”她扫视一圈全场,红唇轻启,“5号。”
“5号是程哥诶,2号在哪?”
魏然靠过去看程以迎的牌后,又歪过来叫嚣着大家明牌。
“我喝酒吧。”
程以迎视线若有若无停在陶峦身上一瞬,把手中牌展开在桌上,俯身去酒堆里拿酒。
魏然不可置信看着程以迎,忙拦住他动作,“有没有搞错,又不是你做惩罚,要一口气连喝三瓶伏特加,你不要命了?”
陈自秋扶额,用手肘悄悄戳魏然这个傻子,能让程以迎心甘情愿干这种蠢事的,除了陶姐还有谁?
“2号在这。”
陶峦一脸无所谓,目光轻飘飘落在程以迎身上,“喜欢喝哪种酒?”
“陶姐?”魏然吃惊叫出声,眉头皱在一起,扯了扯陈自秋袖子,“陶姐你可别,我、陈自秋和程哥每人喝一瓶算了。”
“搞什么嘛,玩不起要喝也一个人喝啊。”
“就是,是谁就得谁,要不然有什么好玩的。”
“玩个游戏还搞特殊,当酒吧你们家开的啊?”
程以迎脸黑了不少,迅速徒手开了酒盖,端起准备仰头喝,一只莹白的手却覆在上面。
赫然对上陶峦毫无波澜的灰绿眸子,垂眼盯住他。
“想死别扯上我。”
程以迎微怔几秒,反应过来又轻笑了两声,张嘴话还没开口,就被别人打断了。
“两个人交换角色吧。”
坐在旁边的梁贞妮摆出张卡,是作为上个游戏赢家的大奖,随时能够让大家兑现一个愿望。
局面骤然反转,在场人更是兴奋起哄,站起身把俩人围住。
瞥向跪在自己面前的男人,陶峦心里平静如水,勉强向前倾了倾身子,喝下杯子中的酒。
不知是谁从背后猛地一推,程以迎猝不及防地向前扑去,手中的酒水顺势泼出,尽数泼洒在她衬衫上。
“挤屁啊,赶着去吃屎?”
梁贞妮忙拿起外套包住她,怒声朝人群中骂着。
“楼上好像有衣服,我带你上去。”
跟着梁贞妮进入员工换衣间,从衣柜角落拿出一件崭新的男士衬衫。
“本来打算送一个前男友的,你别嫌晦气。”
没一会,陶峦换好走出来,从包里拿出口红补了补妆。
“看得出你还蛮爱这个前男友。”
梁贞妮疑惑。
“身材一般。”
她穿着还挺合身,居然没拖到膝盖。
梁贞妮展颜一笑,无奈耸肩,“否则怎么会扔在这闲置,要有机会后面早送出去了。”
“你说,怎样才能让一个人彻底放弃自己?”陶峦盯着镜子中凌乱的自己。
梁贞妮略作思考,“直截了当说?稍微有点脸的人都会知难而退。”
陶峦摇头苦笑,“要是有这么简单就好了。”
“不过要是我的话,”梁贞妮摸着下巴继续说,“如果有人威胁说把我关在地下室,拿个链子把我锁起来,天天要我跪在地上求给食物,这种没尊严又恐怖的事情,我会离这种人越远越好。”
陶峦仔细想了下,要是她这样做,祝聿应该会爽死吧?
瞧她补完妆,梁贞妮帮她收好口红,“是程以迎吗?”
“不是,我从来没喜欢过他。”
“怎么会?”梁贞妮表情骤然垮了下来,“还真给孟溪潼说中了,亏我们几个还一直以为你俩会结婚。”
下一秒她眼里忽然闪烁起光彩,“要是别人岂不正好。”
陶峦困惑看过来。
“抓住这次机会啊,毕竟没有哪个男人可以容忍自己喜欢的女人在外面乱搞吧?”
梁贞妮说完,歪头朝陶峦脖子上咬了一口,又把衣领竖上来,若隐若现,更要人浮想联翩。
“能成吗?”
陶峦看着脖子上的痕迹,莫名有些别扭。
“势在必行。”梁贞妮非常坚定地点头,“男人抛弃女人就喜欢搞这一套。”
“待会叫程以迎送你回去,那个男人一闹,你就冷暴力,随他发疯,到时候水到渠成,不用你做什么,他都会主动说分手。”
“这样好吗?”陶峦抿了抿嘴,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妥,却又说不清具体哪里不对。
梁贞妮略带不满轻拍了两下她肩膀。
“有什么好不好,你已经声明过想分手来,谁让他给脸不要脸?再说了,我们这叫做先礼后兵,很有礼貌啦。”
又在酒吧里玩了几个小时,陶峦才被梁贞妮赶着上了程以迎的车,对着程以迎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看到陶峦进家门,才能离开。”
直到看见车子飞驰而去,梁贞妮才转身准备进去,冷不防一股寒意从背后袭来。
她下意识地回头,男人坐在玛莎拉蒂上,车窗半开,眼神阴冷锐利,直直地刺向她。
刚想不甘示弱瞪回去,男人猛踩油门,带起一阵疾风,瞬间消失在视线尽头。
梁贞妮撇嘴骂了几句,又觉得这男人似乎有点眼熟,想了几秒,才想起这人还蛮像陶峦之前某个跟班......成绩貌似挺好......反正陶峦挺宝贝的那个.......
叫什么名字来着?
她摇摇脑袋,完全想不起来。
车窗外的景色飞速倒退,苏九云扶紧安全带,强忍胃里的不适感。
她本来只是下班来放松放松,没想到撞见陶峦和别的男人喝酒调情,这种机会,作为聪明女人势必要抓住。
祝聿嘴角紧绷,目光死死盯着前方,脚下的油门几乎踩到了极限,车子咆哮着向前冲去。
苏九云脸色惨白,怕得直打哆嗦,“祝董......麻烦能开得稍微慢一点吗......慢一点点就好......”
“闭嘴,否则自己跳车。”
声音很冷,活像地狱里来索命的活阎王。
凌晨的街道几乎空无一人,车子在夜色中疾驰,陶峦靠在车背上,能感觉到车速越来越快。
“今天麻烦你了。”
她微微坐直身体,想要按下车窗透口气,却发现车窗毫无反应,转头看向车屏幕,才发现被锁住了。
程以迎瞄了眼后视镜,,“外面风大,容易感冒。”
陶峦点头,“那可以开慢点吗?我想睡会。”
程以迎迅速放慢车速,任由后面那辆车加速切入弯道,顺利超过自己。
两车并驾齐驱时,他伸手轻轻揉了揉陶峦,还没等陶峦开口,便笑着给出答案,“你头上沾了彩带。”
突然前方车辆划出一道完美弧线,轮胎与地面剧烈摩擦,发出刺耳的尖啸,吸引了陶峦视线。
她皱眉,“你离远点,别出事了。”
程以迎欣然应好,“八成是在耍酒疯。”
“真没素质。”陶峦赞同,随后倚靠着车背闭上眼。
玛莎拉蒂如同一道幻影般驰骤而来,却在小区门口稳稳停住。
苏九云捂住胸口,迟迟才缓过劲来,马上为祝聿抱不平道:“祝董,照片你也看到了,陶小姐这样做简直太过分了。”
“你算个什么东西,滚下去!”
所有憎恨愤怒的情绪交织在一起,祝聿表情狰狞如恶鬼,似乎能清晰听到后槽牙咬碎的脆响。
“对不起祝董,我错了。”
苏九云心脏震了两下,慌乱中推开车门,脚下没注意,整个人仰面摔在地上。
油门再次被踩到底,卷起路边的落叶和尘土,尽数洒到趴在车尾的女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