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她今晚又有一肚子委屈没处哭,人在怀里抖着哭,也不敢放肆哭出声,和猫儿似地幽咽。
听着祝聿心都要碎掉,他拍着哄:什么都不怕,有自己给她靠,谁也不能欺负她......
还是有点效果的,陶峦慢慢止住泪,疲倦地把泪珠全蹭在他衣服上。
“乖,我们先擦药,”他抱着人靠住沙发背,“总不能一辈子都躲老公怀里不见人?”
这完全不现实,陶峦压低了声音:“那你看了别生气,也别凶我。”
祝聿俯身在茶几下面横柜掏出药箱,随口嗯了句,他怎么敢。
几乎感受到男人的力量压上来,还有沉稳的气息声响彻耳畔,陶峦心跳乱了几拍。
不可否认,这人丰神俊朗的脸和结实有力的身体确实太吸引人。
她逼自己静下心,主动枕着祝聿的双腿,仰面朝天。
祝聿稍放下心,一手撩开她的头发,瞥见的是她肿得老高的青紫色脸颊。
陶峦肌肤偏薄,好不容易给养成白里透红还嘟嘟的脸蛋子,现如今变得红肿不堪,在这种映衬下,茶棕色小雀斑都变得有几分黑褐色。
祝聿脸色阴沉得可怖,那只手不自觉捏住下巴,略微施力,让陶峦的脑袋完全动弹不得。
周身发出的冷气压会吃人一样,陶峦感受到强烈寒风拂面的滋味,双手紧紧捏住他外套衣摆。
“有点痛。”
陶峦轻微颤抖的声音把祝聿拉回现实。
祝聿脸色稍微缓和,起身接来一盆冷水,拿着毛巾沾湿给她做冷敷。
腿上躺着的人还算乖,没乱动,无比顺从地配合。
冰敷半个小时后,青紫色红肿才消去大半,皮肤下的毛细血管浮现出来,形成几颗细小淤血点。
从药箱中拿出药膏和棉签,他边吹气边小心翼翼涂药,生怕弄疼陶峦。
指尖好凉,擦药动作很轻很柔,祝聿一句话没说,陶峦却能感受到无声的怒火在空气中疯狂蔓延着。
陶峦抬手抚平他蹙起的眉头,食指划过高挺的鼻梁至下颚。
明明是她受伤,被气到不行的反而是祝聿。
“说好不生气的。”
涂完药,她直起身子,祝聿岔开两条腿,刚好够她整个人坐在正中间,舒服往后倚着温暖又安全的怀抱。
“没。”
祝聿两条修长又结实的胳膊兜住她,垂头去嗅她身上熟悉的冷调花香。
还没生气呢,气到肩膀现在还在抖,陶峦耸肩,不愿去拆穿他。
“没生你的气。”祝聿补了句。
“叫医生来看好不好?”他趴在陶峦滑嫩后颈,哄着人同意。
脸上涂完药,凉丝丝的,陶峦摇头示意没事,哪有那么娇弱。
“我今晚说得过分,她打我也不算意外。”她那会也是气急了才口不择言,章女士当年有多撑不下去,没有人比陶峦更清楚。
虽然,多少还是存着点气。
“那也不能动手。”
瞧着她还全然不在意的样子,祝聿气起心肝痛到没边,没道理他捧在心尖的人这么被欺负,谁都不能伤害陶峦。
覆在她小腹的手背绷出青筋,祝聿脑袋陷在陶峦侧颈,歪头不停去蹭,似猎犬面对主人时才肯匍匐于下,仰望着渴盼主人给予一点恩赐。
“我订明早机票,回去做个全身检查。”
听他由着性子般的话,陶峦无奈抬手摸头,事情一件没解决,哪里就能回去?
再说了,那是她妈,生她养她二十多年的亲妈。
“别胡说,等会送我回去。”
碎发扎得脖子发痒,她推了推埋颈的脑袋,硬的和块石头一样,人倒是满足得恨不得摇尾巴。
“你还要回去?她要是再打你怎么办?不行!”想都没想,祝聿惩罚性地抬头啄一口,眼里透出幽暗的利光。
齿尖轻啃耳垂软肉,几个小素圈叮当作响,陶峦又惊又慌,全身泛起麻意,连忙转过身。
“不会的,离做完手术还不到一个月,晚上妈妈一个人住,我不放心。”
其实今天看章女士的样子,除了脸色苍白,精神还在状态,可陶峦还是禁不住担心。
这个病有多凶狠她很了解,越是顺利,她心里越隐隐不安,只安慰自己是那批专家团队起的作用,一切才能那么顺利。
“放你过去,我更不放心。”祝聿堵回去。
她下意识喃出一句:“那你陪我。”
祝聿毫无掩饰的露骨眼神直直盯着她,极具侵略性,暗含几分难忍的兴奋。
她垂下头,本来涂完药凉丝丝的脸颊再次灼烧起来,暗自后悔自己说话也太不过大脑。
“脸上难看吗?”她指着自己,笨拙转移话题。
他从口中飘出一个嗯字。
陶峦继续问:“很丑吗?”
他不说话,只点头。
果然,男人的嘴统统不可信,之前还夸她小漂亮、长得靓,现在就开始嫌弃她不好看。
陶峦撇过头,一点都不想搭理这人,“丑就对了,最好更丑一些,丑到让你犯恶心。”
放在后颈上的手稍微用力,逼着陶峦往回转,她自己又犟着扭过去,脑袋瓜不停摇摆。
小机器人吼?
也不敢用特别大的劲,生怕大幅度动作弄的她脸痛,那就是祝聿该死了。
最后两只手捧着她耳侧转过头来结束这场游戏,祝聿垂头碰上那不满努起的嘴,又是一场快窒息的吻。
“我只想把你亲到犯恶心。”
听到这句话,陶峦气的直翻白眼。
哪里是要亲到她犯恶心,亲到她快没命还差不多。
她捂胸大口喘着气,背后有只手在轻拍抚慰,不用抬头都能想像到他懒洋洋看好戏的样子。
果然下一秒,他欠扁的声音响起。
“怎么办哟,亲这么多次还学不会呼吸,小嘟真是受苦了,看来老公下次得教你些秘诀。”
“闭—嘴—”她抬手捂住那张薄唇,从牙齿缝里挤出两个字。
掌心中间覆上点点暖意,又来这一招,陶峦赶紧松开手。
她故作镇定,咳嗽几声,“既然丑,我就不在你面前惹你嫌,快送我回去。”
祝聿明白她是当真有点恼,否则不至于故意说这些话,抬手捏了把没受伤的右脸,陶峦张嘴作势要来咬。
上下两排洁白牙齿咬住他虎口下面的大鱼际,这儿肉多又厚,咬起来格外爽快。
陶峦怒瞪着他,又狠不下心来咬,索性转过身背对着他。
他手心往那红唇凑了凑,实在没忍住贴上去亲她额头。
真是个可爱鬼,可惜万圣节过了,否则一定要把她打扮成小魔女,专门偷人心的小魔女,怎么也亲不够。
陶峦一点便宜也不想让他占,松开嘴去推他身体,祝聿哪里肯放过,他就剩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黏在陶峦身上。
亲额头总比别的好,她手机落在车上,只好伸手去祝聿口袋掏他手机。
屏保还是她在自修室睡觉那张,她点了相机,翻转镜头。
嚯!
肿是消了,半边脸惨不忍睹,确实丑到爆。
这样让她怎么去上班啊?
本来看不到还好,一看伤的这么重,她脸又火辣辣疼起来。
某个人还在啃她,从额间肉到太阳穴再到右侧颊,和下了蛊似的。
果然是只狗。
她却无心再去管,满脑子想着这副样子如何见人,亲自回去是不太可能了,只得请人去照顾章女士。
咔嚓一声打破她的思绪,祝聿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做标记,往前倾身去按屏幕。
再次压上来亲密接触,陶峦心又快速鼓动,抬手去挡。
“等等,停一停,帮个忙,找人陪着我妈,她一个人要是真遇上什么事,我会恨死自己的。”
这么晚,她实在想不出法子,只好求助旁边的祝聿。
他没说话,坐回原来位置,圈着她在自己大腿上,领着她的食指在屏幕上点,点进齐修的聊天框,把刚才拍的图片截成只剩半个破损的脸颊,成功发送出去。
那半张脸太难看,陶峦撇开视线,自己都不愿再看,也不知道怎么对着这张脸如痴如醉亲下去的。
“帮个忙,祝聿。”
脸也不转过来,语气和发号施令般,哪里看得出半分求人的姿态。
仗着有人宠,无法无天惯了。
他又领着她食指点进苏康年的聊天框,往后一靠,不管不顾,“你和他说。”
陶峦眼睛一亮,两只手戳戳戳在屏幕上敲击起来,三秒不到那边回了个好字。
祝聿给她指的人,不用说也是靠谱的,没什么可担心的。
同时,齐修回了消息:「可以观察一晚上,要是很痛淤青也在扩大,需要去医院。」
哗哗哗发了几张图片,「先涂这几种药。」
有只一模一样的药膏还放在茶几上。
嚯,这人真神。
陶峦挑眉,余光瞥到时针指到九点,门外铃声准时响起。
身后的人明显愣住,想不出谁会在这个点上门打扰。
“去开门。”
她这脸见不了人,爬出某个人禁锢的圈,躺在沙发另一头“给你加个餐。”
“搞什么,饿了有我给你煮。”
祝聿一只胳膊给人捞回来,脸色十分不爽,“就坐这,等我。”
极其强硬的五个字,容不得任何人反驳。
陶峦面上没反驳,等人起身走出客厅,立刻弯腰在茶几下横柜里翻找出灯光遥控器。
刚才祝聿拿药箱时,她就发现了。
几分钟后,祝聿提着蛋糕盒子出现,乌黑睫毛半敛,促狭眉眼锁定在沙发上某个懒散身影,那张凌厉野性的脸染上一层温和。
她此时装作若无其事靠着沙发背,一只手藏在后面,另一只手和逗小狗似的,朝他勾勾。
长着魁梧个子的人就心甘情愿蹲坐在她边上,肩膀刚好平齐她的腰,自然而然紧挨在那精瘦腰窝里。
陶峦给他带好生日帽,俯身去插蜡烛,蛋糕总共两层,以粉黑色为基调,糕侧裱上朵朵玫瑰,花心中间镶满真金珠子,最上面是祝聿Q版的卡通形象,穿着二中校服,手拿鲜花,明显能认出是当年站在国旗下讲话的年级第一。
她点好火,明媚一笑,“生日快乐!二十六岁了哦!”
祝聿不免恍惚,上次听到她动听的祝福,好像还是在十八岁生日的夜晚......
他想起好多时候,每一刻都好难忘。
“笨,过生日要吃生日蛋糕。”
“过生日要许愿,闭眼,合手。”
“过生日要有人陪你一起度过零点。”
高一陶峦带他逃晚自习,带他偷溜进报告厅,带他在巷子里过十六岁生日,他第一次过生日,不知道该做什么,显得格外局促拘谨。
陶峦不在意,一句一句耐心教他怎么过生日,
就像这样,带生日帽,插蜡烛,催他许愿。
“愣着发呆做什么,许愿。”
陶峦碰碰他手肘,示意赶紧回神。
许愿,许愿......
祝聿直起身子,双手合十,在摇曳烛火面前,格外赤诚地向所有神仙佛祖祈祷。
祝她平安。
祝她幸福。
十年前的愿望,也是十年后的愿望。
趁他闭眼许愿,陶峦挑好灯光,悄悄拍了好几张照片。
眉梢下垂,眼皮闭拢,略微低头,烛光映出他漂亮的一张脸,那几道还未褪去的红痕如同上天的吻痕,乖得像纯洁的天使,简直想一口咬碎看他无望默默流泪的样子。
要不是想到自己此时稀烂的脸,陶峦真想亲上去。
她简单发了条动态,配文是:风雨同舟
又仔细看了眼蛋糕。
猝然发现最下方角落,落下几个青提点缀。
陶峦怔住。
成品图上没有任何青提。
她好想问命运,为什么要放青提?
祝聿睁开眼,屋子灰了大半部分,只有角落几盏灯微亮,几缕暖和细腻的碎光落在桌上,第一反应去看旁边的人还在不在。
她还坐在那,手背撑脸,温柔静静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