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我来的不巧了,”
气氛僵持之际,房门轻开了一条缝,一袭绯衣、容貌昳丽的男子来回看着二人,手指着门外,“要不,我待会再来?”
“你如果想明日被御史台弹劾的话,继续。”
厘追下颌微抬,随即皱眉掩住鼻子,嫌弃意味十足:“收收你的信香。”
“哎?”
祈望将衣袖凑近闻了闻,是他惯用的檀香气味,哪有半分烈酒的味道。
厘追好似看明白了祈望所想,仍道:“离我远些。”
再看一旁尘寰疯狂给他使眼色,祈望嘴一撇,原来这位是担心回府让季蔚白嗅到他身上的酒气解释不清。
“是。”
祈望心知肚明,坐下后正色道:“那批药材已经快了。”
“嗯,吩咐下面的人仔细筛查。”
“明白,那批药材里掺了些不该有的东西,我已经让人处理干净了。”
厘追抬眼看他:“什么东西?”
祈望耸耸肩:“几味活血化瘀的药材里混了‘弥醉’,剂量不大,但若是长期服用,会让人气血逆行,信香紊乱。”
厘追眸光一冷。
祈望见状,立刻摆手:“放心,我已经让人全换了,这批药绝对干净。”
没说话,厘追只是低头抿了口茶。
祈望盯着他看了会儿,忽道:“对了,威远将军那边,我查到点有意思的东西。”
“说。”
“宁昭德最近频繁出入柳停楼,表面上是寻欢作乐,但每次都会见同一个人——”祈望顿了顿,神情微妙,“那个人你也认识,是百里林州。”
百里林州?
厘追轻嗤:“城破之时他不是就被砍死在乱刀之下了么?证据呢?”
祈望从袖中取出一封密信,递过去:“这是他们往来的书信,虽然用了暗语,但大意是谈一笔‘买卖’。”
厘追展开信纸,目光扫过那些晦涩的符号,眉头越皱越紧。
——宁昭德在卖军情。
合上信,沉思片刻,厘追道:“继续盯着,别打草惊蛇。”
祈望点头:“明白。”
*
厘追回到季府时,府内一片寂静。
推开房门,案几上还是昨日模样,季蔚白还未回来。
“兄长?”
厘追唤了一声,无人应答。
抬手按了按眉心,压下心头那股翻涌的燥意,厘追才询问廊下的侍从:“公子还没回来?”
侍从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回小公子,是的。”
从前这时候季蔚白早应回府,今日又是因为什么?
脑海里突然闪现之前的情景,厘追眸色一沉。
又是顺芳么?
那朵娇艳的牡丹,仗着天家贵女的尊荣,一而再再而三地觊觎不该属于她的东西。
闭了闭眼,厘追将那股翻涌的戾气压回心底最深处,再睁眼时,眼底已是一片清明。
“备马。”
*
宫墙高耸,暮色中的皇城更显肃穆庄严。
太思殿内隐约的哭声和皇帝的怒斥直让值守在外的宫人将头一低再低。
“……父皇,儿臣不管,儿臣就要嫁他!”
顺芳直直指向一旁的人,周身带着不容拒绝的骄纵,像是笃定这世上没有她得不到的东西。
“胡闹!”皇帝声音威严依旧,故作严肃斥道,“季卿已有家室,你堂堂公主,难道要去给人做妾?”
“那又怎样?”顺芳的声音陡然拔高,像一根针狠狠扎进季蔚白的耳中,“不过是个冲喜的玩意儿,父皇一道旨意就能打发了他!”
公主骄横,他今日算是彻彻底底见识到了。天子面前,尚是如此,只有厘追一人时,更是不知道要蛮横到哪个地步。
殿内突然静了一瞬。
季蔚白行了一礼,朗声道:“陛下,臣与内子结发为夫妻,生死不弃。”
“季蔚白,你别不识好歹!他一个连信香都没有的废人,凭什么——”
顺芳似乎被激怒了,还未说完就被天子厉声打断:“顺芳,够了!”
“父皇!”
顺芳不可置信看着高位上的男人,父皇不是一向最宠她的么,怎么还?
“季卿,”天子转瞬和缓了语气,摇头一叹,“既然你不愿,我自然不会强行拆散你们。”
“父皇~”
顺芳见状娇哼一声,以示不满。
“咳,顺芳,你先前所为唐突了季卿与厘侍郎,还不赶快赔礼道歉。”
“道歉?不可能!”
顺芳红着眼眶扭头冲出大殿,却蓦地看见不远处缓步走来的厘追。
见到厘追,顺芳忽然勾起一抹冷笑:“哟,这不是季夫人吗?怎么,来接你家夫君?”
她故意将“夫人”二字咬得极重,像是要把这两个字嚼碎了咽下去。
厘追垂眸行礼,姿态恭顺得挑不出一丝错处:“见过公主。”
顺芳故意凑近厘追,浓厚的牡丹香气扑面而来,红唇几乎贴到他耳边:“你以为装出这副乖巧模样就能留住他了?”
逐渐压低了声音,顺芳眼底含着恶意实现的快意:“方才在殿内,他可是答应父皇要考虑我的提议呢。”
厘追面色不变,顺芳在撒谎,兄长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可那股暴戾的情绪还是不受控制地涌上来,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理智。
顺芳见他不语,得意地哼了一声,不一会,季蔚白走出殿门,在看到厘追的瞬间眉头微蹙:“你怎么来了?”
厘追还未开口,顺芳突然身形一歪,伸手拽住季蔚白的衣袖,整个人贴了上去:“蔚白哥哥~”
借着宽大袖袍的遮掩,顺芳的红唇在季蔚白脸颊上轻轻一蹭,随即松开,挑衅地看了厘追一眼:“路上小心呀。”
季蔚白猛地后退一步,脸色骤变:“公主请自重!”
顺芳被季蔚白的反应给逗笑了,裙摆上的牡丹在月光下愈显妖冶:“哎呀,不小心绊了一下,季大人别见怪。”
说着,顺芳意有所指地瞥了厘追一眼:“毕竟有些人连绊一下的机会都没有呢。”
厘追站在原地,脸上血色褪尽。
回府的马车上,空气凝滞得令人窒息。季蔚白看着厘追苍白的侧脸,低声道:“阿追,方才……”
“兄长不必解释,”厘追声音平静异常,“我知道是公主故意为之。”
厘追垂着眼,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遮住了所有情绪。马车颠簸了一下,肩膀猝不及防轻轻擦过季蔚白的,又很快分开。
季蔚白眉头紧锁,还想说什么,马车却已停在季府门前。
“来人,备水。”
甫一进府,厘追拉过季蔚白,疾步朝着卧房而去。
厘追胸腔剧烈起伏,久久未能平息。
顺芳碰了季蔚白。
他不允许。
“阿追?”
身后季蔚白倏地挣脱开来,此刻的厘追让他有些不适。轻叹一声,季蔚白试着和身前的人讲道理:“阿追,我不知道顺芳公主会突然……我日后定会仔细防着公主,你看可好?”
而厘追只一句,就让季蔚白顷刻静默下来:“兄长,我只有你了。”
房内水汽氤氲,热气在铜镜上凝成水珠,又缓缓滑落。厘追挽起袖子,露出白皙的手腕。
指尖浸入水中试了试温度,厘追随即转身看向站在门口的季蔚白:“兄长,我伺候你沐浴。”
季蔚白一怔:“不必,我自己来就好。”
厘追却神色坚决,走到他面前,抬手解他的衣带。
“阿追……”
厘追的动作很轻,指尖微微发抖,季蔚白想阻止,却在看到他眼底那片暗潮时哑然。
“兄长,让我帮你。”
指尖擦过季蔚白的颈侧,那里还残留着顺芳碰过的痕迹,以及若有若无的牡丹香气。
衣袍滑落,季蔚白踏入浴桶。温热的水漫过肩膀,他闭了闭眼,忽然感觉到一块湿热的布巾贴上他的脸颊——那是顺芳亲过的地方。
厘追用力擦拭着那块皮肤,力道大得几乎要擦破皮,像是要把什么脏东西从上面彻底抹去。
“阿追,”季蔚白抓住他的手腕,“够了,够了……”
闻言,厘追停下动作,垂眸看着水中晃动的倒影。水珠顺着睫毛滴落,分不清是水还是泪。
“她碰了兄长。”
厘追随之跨入水中,衣衫湿透,紧紧贴在身上。厘追好似不觉,跨/坐在季蔚白腿上,将之紧紧抱住。
季蔚白被这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惊得浑身僵硬,下意识想要推开,却在感受到厘追微徽颤抖的身躯时迟疑了。
“阿追,”
季蔚白声音有些发紧,“你先起来,这样不合规矩。”
厘追却将脸埋在他颈窝处,温热的呼吸喷洒在皮肤上,带看几分委屈的鼻音:“兄长嫌弃我了吗?”
手指无意识摸着季蔚白后颈的腺体位置,那里本该是乾元最敏感的地方,却因为季蔚白是中庸而毫无反应。
季蔚白被他摸得一阵战栗,无奈地叹了口气:“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轻轻拍了拍厘追的背,季蔚白轻声哄着:“只是你这样,不合礼数。”
“礼数?”厘追突然抬起头,湿漉漉的眼睛直视着季蔚白,唇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我只是……想帮兄长洗干净。”
四目相对间,季蔚白这才意识到,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妻子”,实则还是个那个会吃醋会委屈的少年郎。
“好了,“季蔚白放柔了声音,抬手替厘追拔开粘在额前的湿发,“我答应你,以后一定离公主远远的,好不好?你是我最重要的人,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厘追闻言,眼底闪过得意,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委屈的模样。他故意将身体又贴近了几分,才装作不情不愿地退开:“那兄长要说话算话。”
从浴桶中起身时,厘追状似无意地踉跄了一下,立刻被季蔚白紧张地扶住。借着这个姿势,厘追顺势靠在季蔚白怀里,感受着对方瞬间加速的心跳,嘴角勾起一抹不可察的弧度。
季蔚白只能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