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夭夭被他拽得慌了神,刚要使力挣扎,却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浮仙桥的桥栏前。
拉住她的手已经松开了,若溟正立在她的身前,直直地看着她。
若溟的眸中带上了阮夭夭从未见过的阴戾,是很内敛又压抑的一种锋利感。阮夭夭回忆着刚才她在祝渝那的所作所为,心率失衡。
——难道他是方才已经听到了什么吗?怎么会?
“若溟哥哥……你怎么了?”阮夭夭被他的气势逼地后退几步,直到双手都抵上了桥栏。
“为什么去那?”若溟心中本来其实并没有往不好的方向揣测,只是阮夭夭的反应太过心虚,反倒是令人怀疑。
若溟被祝渝心不甘情不愿地“关爱”了一下,本就有些烦躁,未曾想硬是将一句反问道出了陈述之感,厉色更盛,咄咄逼人。
“我,我只是好奇,去那玩玩而已,我什么也……”阮夭夭惊慌失措的辩解在若溟的冷眼下显得苍白无力。
可下一刻,出乎意料的反问如惊雷炸响,阮夭夭瞳孔骤缩,瞬间怔住。
“那妖蛊说的,”若溟的眼神如刀锋般森然,几乎要将阮夭夭刺穿,“可是真的?”
——不对,不对——他怎么会知道这个?
在仙境园地时明明只有她和蛊二人,根本没有人听见啊!
倘若是后来若溟去了那儿,她也没有对蛊说过别的……
对,那若溟应该是不会知道自己的心思的。
“什么?”听到蛊这一字,阮夭夭心中一惊,脑中思绪乱作一团,还是试探着小心翼翼地问,“它,说了什么?”
若溟沉默不语,抬起手运灵,一道娇柔的女声再次响起。
——是蛊!
“哎呀,我真的不知道,净心神君,灵卉神君,你们别为难我了,阮姑娘哪里是我能使唤的呀?”
“别别别,我说我说,阮姑娘那时来找我,是为了向我打听良缘上仙,她还说她想向良缘上仙求她与净心神君的姻缘。”
“她当然知道净心神君的神禁了!但这……我是真的不知道啊,我已经如实回答你们了,求求二位别再为难我啦……”
……
这尖锐做作的女声让阮夭夭濒临崩溃,她没有说过这些,没有!
“胡说八道!”阮夭夭突然惊叫着打断那令人厌恶的女声,抓了狂地狠狠捂住耳朵,后背死死抵住桥栏,拼了命地冲若溟摇头。
若溟面不改色地看着她,冷冷地开口道:“你站着,别动。”
话音落下,阮夭夭惊觉事态不好,若溟抬手蓄力,净心神君的神力渐渐汇聚于指尖,霞色荧光刺探般地没入她的胸腔。
“不行!不行!你不要对我用神权,我求求你!”
若溟置若罔闻,不由分说地用灵力将阮夭夭锢住,她拼尽全力地反抗根本无济于事,平日里漂亮白净的脸蛋现在在这垂死挣扎之际,被恐惧撕扯地狼狈不堪。
霞色灵光呈剑锋状在空中绽开,犹如刀锋生生剜下了阮夭夭的皮肉,她的所有想法和心思在若溟的面前暴露无遗,所有的辩解与抓狂从即刻起都不再有任何意义。
只消一瞬间,若溟便一览无余。
她无力地抬起头与若溟对视。
“阮夭夭,你对我的心思一事无关紧要,但你质疑神禁,妄图忤逆,不忠天道。”若溟的语气森寒,“其心可诛。”
——其心可诛。
话音落下,阮夭夭已然顾不上其他,瞪大了双眼冲他喊道:“是因为你!因为你啊!若溟,因为我喜欢你,才会觉得上天不公,才会有这种想法,我是因为你啊!”
少女不管不顾地撕破脸皮想要挣脱桎梏靠近若溟,可她神力远在若溟之下,再怎么动作也是徒劳。
若溟蹙眉,似是觉得烦躁,又似是听不懂她的话。
他不做回应,只将运灵的手抬高了些许。
被锢住的阮夭夭被灵力抬升至半空,她极力晃动着身体,红纱裙摆在半空中拼命摇动。
“若溟,若溟!”阮夭夭望着桥下的落尘潭,心中陡然升起铺天盖地的恐惧。
她竭尽全力地喊着若溟的名字,她拼死相求的人,却对她的喊叫充耳不闻,心如止水地立在浮仙桥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好像他从未认识过她。
他的眉眼间,是这世上最寒凉的冰霜,是这世上最无情的刀锋。
残忍地划破少女纯澈的眼眸。
寒光似箭,割裂开漆黑的瞳孔,刹那刺探入心房。
下一刻,霞色灵光骤然消失,阮夭夭看着若溟的视线从俯,变成了仰,她在下坠,毫无还手之力地急速下坠,在她的背脊触碰到落尘潭面的那一刻,时间好似被无限拉长,她始终盯着立在桥上丝毫不为所动的若溟,他的神情毫无变化,甚至连一点点对她的悲悯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那一刻,她才彻底明白,自始至终,她对若溟的种种情感都只是她的一厢情愿,她的敬意是,她的爱慕也是,那个高高在上寡淡无情的净心神君,从来,从来都没有给予过她任何回应。
——曾经还心存的侥幸多么可笑……
直至她坠入落尘潭的那最后一刻,也没有。
她的灵力尽失,神权消散,没入了潭中,连一丝水花都没有溅起。
惊天动地的天罚波及了半个九霄芸天,最先有所感应的便是妘不见。
不出所料,她非常及时地出现在了浮仙桥端。
“若溟……你,你用了神权?”妘不见疾步赶了过来,气息略显急促,她见若溟已然收起了方才的戾色,神情平静如常。
若溟闭口不言,又看向匆匆赶来的祝渝和挽生,几人面面相觑,皆相顾无言。
除了若溟以外,谁的内心都不平静,可看着眼前又归于宁静的场景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从古至今,若溟是第一个可以对其他神明动用神权的人。
——几乎没有任何人的心思能在净心神君的神权下藏匿。
他毫不客气地动用神权将阮夭夭贬下了凡间,剿灭了她在天上所有的记忆,此生不得再升为仙。
千古第一位凡人升仙者,竟然如此轻易地因他而陨落。
“怎么会……那蛊说的,竟是真的?阮姑娘她……”匆匆赶来的挽生不敢置信,阮夭夭她竟然真的会动这种心思。
深绿色儒雅的衣衫望着止水般的落尘潭,他遥想着阮夭夭稚嫩纯真的脸,如梦未醒。
一旁的祝渝沉默着,红衣在散尽的无形硝烟中轻拂,愁眉不展。
此时此刻,谁都不宜再开口,唯见若溟若无其事地在他们的目光中转身离去,妘不见无奈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终也不知如何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