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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私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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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渝再与妘不见会面时已是她的本相,那张隐约带着清冷气质的脸沾着些许倦意,目光飘忽不定地落在妘不见的侧脸。

“正巧近日没有神务,我倒是想在这儿多待几日……”妘不见望向窗外,明亮的天光洒在竹叶上,凉风掠过,稀稀落落地一片。

四人重聚后,落脚于一处荒芜的林间废宅,此地处曦月国与北上的覆雪国之间,因为气候多变,水源不定,这片林子已经很少有人烟了,但余下的屋舍倒还算完好。

“那我陪你。”原本巴不得立马就回天的祝渝转眼又变了想法。

妘不见笑而不语,伸出手腕无意地轻抚着那道漂亮的红枫印记。

见此情形,盛千澜也鬼使神差地侧过头看向身边的若溟,见他神色如常,小心翼翼地开口试探道:“那,我俩今晚干啥?待在这儿干等着吗?”

若溟虽是在天上时被“娇生惯养”着,宿惯了琼楼玉宇,看遍了上天美景,但他也没对环境有多大感觉,就连眼下这间积了层薄灰的旧茅屋,凡人都指不定都多少有点嫌弃,他却也依然能坦然接受。

至少从神情看来是这样的。

若溟看了看还在和祝渝谈笑风生的妘不见,见她似乎没有想带上自己的意思,没认真听盛千澜的话,只随口应下了。

“好,那便几日后再来接你们一道回去。”祝渝一听见他俩自觉地要留下,暗自底里乐开了花,生怕夜长梦多似的立马当机立断道。

妘不见再回眸注意若溟的时候,他早已收回了目光垂眸坐在桌前,不知似在思忖何事。

旁边的盛千澜正耷着脑袋与若溟嘀咕着些废话——妘不见微不可察的预感藏在心底某处萌发,时不时蹦出来扰她凝神。

她借着看若溟的角度,又悄然细看了盛千澜,似乎只是一瞬间,她见到了盛千澜眼中从未有过的一泓光亮,胜过天光的明朗与温和,却又如古井般凝重又深不可测。

这样奇怪的违和就像是一个人身上同时拥有两种互斥的品性,如仰慕敬重神明的同时,又在用欲望环伺其周。

下一瞬,她就措不及防地对上了盛千澜狡黠多变的眼神,那双修长有形的眸子弯出一个妥当的弧度,看似纯良无害地对她礼貌一笑。

“怎么了?”祝渝忽然发觉妘不见的神色微变。

“没事,我们先走吧。”希望是她想多了吧。

待到夜幕降临,这片林子就如深山老林般阴冷死寂,又恰逢冬季,更是静得连兽鸣都鲜少听见。

茅屋里头点了许多盏烛灯,微黄的光亮连成一片,透过纸窗,朦朦胧胧,在这偌大的林子里,犹如一只形单影只的萤火虫。荒林中不缺野兽猛禽出没,这点光亮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孤零零地伫立,完全是道活靶子。

好在屋里的人不出意外的话,应该都不知道何为害怕。

“砰”的一声,木门被不轻不重地推开了,盛千澜拎着两坛酒和一些点心跨门而入。

“我还以为你又去留宿青楼了。”若溟点蜡烛之余,还不忘讽刺他回来得太晚。

“这不路途遥远嘛,镇上离这儿可远了,我总不能丢下你吧?”盛千澜把东西都放到了桌上,转身去帮若溟点蜡。

盛千澜闲得无聊,原想带着若溟再去市井逛逛,怎奈此处荒山野岭,离小镇子都山遥路远,净心神君不想挪步,盛将军只好只身前去买了些东西,临着还边走边颠三倒四地哼着“门前冷落鞍马稀……前月浮梁买茶去……”

若溟不想理他,自顾自地趴在桌上小憩,不幸地听到他五音不全的哼唧,有点后悔为什么自己没死皮赖脸地跟妘不见一起走。

几盏灯都点完后,若溟等他一顿忙活完了,才有些迟疑地坐到了桌前,先看看这一桌的吃的,又看看对面满脸笑得阳光灿烂的盛千澜。

老旧的木桌上细纹密布,木纹在经年油渍和擦洗中已然模糊不清,角落处还有一大块焦黑,印刻着人间的柴米油盐。

一碗热粥摆在正中顽强地冒着余韵,一路冷风长途跋涉,还尚存着温度,扁豆与糙米混得浓稠,气味倒是香的;小碟里是半条熏兔腿,看着个头小的可怜,有些干硬,色相还看的过去;民间最常见的高粱窝头掺着瓜子堆在一块儿,胖乎乎的像娃娃的脸庞。

“大老远地带过来,都有些凉了。来,尝尝这个。”盛千澜兴致勃勃地把一坛酒移到若溟面前。

若溟愣了一下,欲言又止,没轻易动酒。

“呐,这是之前同个口味儿的桂花糕,但这边偏僻,做工不像颐许那儿的那么好,神君殿下凑合凑合。”盛千澜又把旁边那个样貌最为精致的食盒打开,殷勤地送到若溟手边。

桂花淡淡的香气从中弥漫出来,若溟闻味便骤生回忆,桂花的甜味连带着那个被眼前人称为打招呼的吻,此时都乍现在他脑海。

他抬头看了看盛千澜,烛光晕染得他眉目间的锋芒融化成了温柔,他都快不认识眼前这个平日吊儿郎当的盛千澜了。

“谢谢。”若溟垂眸,伸手取了一块出来,味道的确与之前所尝的大相径庭,但依然是香甜细腻的,入口缠绵,心头也不由得软了些许。

“谢什么?你就这么点爱好了,难得在凡间偷闲,多吃点吧。”盛千澜目前知道的他为数不多的爱好就是甜食了,这个人好像总是淡淡的,对人,对事物,都没什么太大的情绪。

闻言,若溟心跳好似一顿。

——爱好……他也会有爱好吗?

他怔怔地看着手中的桂花糕,这股浓郁的桂香好似潜移默化地浸染入身。

原本不打算沾酒的净心神君彻底把推阻的话咽回了肚子。

然而单纯的净心神君在这方面还是城府太浅,亦或者说,对熟人没什么防备心。

这世上待他好的人不多,妘不见数其一,多年来一直未变,他便习以为常地信任、在乎。而此时面对盛千澜,虽然他们朝夕相处的时日与前者相比压根不值一提,但若溟能感受到,他确实是在对自己好,可这种感觉不同于妘不见,若问具体相差在哪,他似乎也答不上来。

三巡还尚且未过,若溟面色泛红,头晕难耐,正吃力地撑着桌面,眼皮打架的情势愈演愈烈,视线也开始模糊。盛千澜边喝酒边打量着他这副醉样,像狐狸终于露了尾巴,似笑非笑,意味不明。

直至若溟实在是不胜酒力,妥协地瘫在了桌上,他也仍旧坐视不理,还欲隔岸观火。

“净心神君?”盛千澜放下了酒碟,兴趣盎然地看着他。

“盛千澜……”若溟的声音弱地几不可闻,后面还迷迷糊糊地念叨着些什么,却是含糊其辞,听不真切。

“酒量差成这样,难怪良缘上仙得去问灵卉神君学把酒换水的法术。”盛千澜含笑起身,把他手边的酒坛挪开,将趴在桌上的人扶了起来。

若溟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借着盛千澜的臂力,软若无骨地倒在了他怀下,若溟意识模糊不清,用力睁开双眼看向盛千澜,他琉璃般的瞳孔中原本那股冷淡的疏离感全然被氤氲水雾掩盖。他不自觉地伸手扯住了盛千澜的衣襟,低声细语着,似梦呓一般:“盛千澜……你……怎么那么烦?”

十分清醒的盛千澜被活活气笑了,这位净心神君头一次醉酒做的事就是当着他的面吐槽他本人。

被嫌了的盛千澜任劳任怨地把若溟扶到了榻上,谁知到了榻上他还不老实,莫名其妙地赌起气来,愣是扒着盛千澜不放,还咬牙切齿地冲他嘟囔着什么,与平日的高冷神君判若两人:“跑什么?上……上回的架……还没打完……”

盛千澜:“……”他想了半天,才想起来他说的是被罚下来之前烧了仙境园地的那一架。

那会儿盛千澜不知天高地厚地抢了若溟视如珍宝的仙云扇,一路跟他打打闹闹,以为堂堂净心神君不会为此小事物跟他大打出手。盛千澜瞥见他腰间无时无刻都不离身的那把仙器,此番仔细一瞧,倏而发觉这扇骨间似有霜雪般的灵流涌动,如絮的雪浮在金玉之上,隐其锋芒,淡其锐利。

——这把仙云扇,倒像是霜衍上仙的手笔。如若是她赠予的,那那日若溟的反应便就不见怪了。

不过……现在这位净心神君就连喝醉了都还想着这茬,可见真是十分上心了……

以若溟现在这状态,正经架是没法打——但别的架还是可以打的。

盛千澜想到这儿,嗤笑出声,未曾想被若溟听见了后,他竟忽然锁紧了眉,干瞪着盛千澜。

“笑什么……”若溟突然一把扯上盛千澜的脖颈,自以为眼神很凶地与他对峙。

“别动。”盛千澜看着他水雾氤氲的眼睛,就着这个姿势,无声地凑近他的唇吻。

……

窗外枝影摇曳,风过处皆是寒凉一片,与这室内之景大相径庭。

若溟意识渐渐模糊,沉醉其间,已然忘言。

朦胧之间,他似乎又闻到了那熟悉的味道,一点一点地深入其中,温存着许多难以言喻的感受。

敏感却让人留恋,疼痛却又无法戒断。

这回的灵光没再是转瞬即逝,饶像是一团微弱的火光在添油炽薪中愈来愈旺,终如漫天云霞盈溢寰宇。

再至深夜时,烛火依然颤颤巍巍地亮着,他似是听见盛千澜的喘息,还有许多扰人耳畔的摩挲声,接踵而至的异样的感觉越来越明显,落在身上难以忽视,难耐之时却又挣脱不了。

……

后来他似乎是睡去了,无力再思考些什么。

盛千澜缓缓起身,轻轻帮若溟理好衣物,静静地坐在榻边,犹豫着摊开手掌。

一道熟悉的蓝色灵光闪烁,他回想着祝渝授他法术时的话。

——“要让一个人的记忆彻底消逝也只有天道诛神时才能做到,但把要记忆从一个人脑中取出来却不难。”

——“但前提是施法时不能让对方有所察觉,能提出的记忆时长也有限。”

——“那是多久?”

——“至多三个时辰。”

祝渝挥着红袖,在他面前书空着一道复杂的符文,灵光如织锦穿梭自如,行云流水般汇成小型法阵,悬浮于空,倒映在他眼底。

盛千澜只是微微点头。

——“这个法术得慎用,一旦取出记忆就很难再恢复。记忆可能会化作一个小物件,施法者可以收着,但我也不知道有什么方法可以把它重新打开归还记忆……”

……

慎用……很难恢复……

盛千澜的视线转向若溟,斟酌着几个词眼,迟迟没有动作。

——他承认,这回是他自私了。

对于眼前人,他有敬仰,有爱慕,有欲望,有所求,可这些原本可以正大光明摆上台面的情感,在净心神君座下,却是禁令。

“总比你醒来后还记着好……”他话语轻得几不可闻,也不知是对若溟说的,还是对自己说的。

修长的手指伸至若溟额前,眼前人毫无知觉地静躺在侧,呼吸平稳匀长。

盛千澜呼出一气,蓝色灵力顺着脉络凝聚,再由指尖延至若溟的眉眼间,丝丝缕缕,轻柔无声。

少顷,那些灵力原路返回至盛千澜掌中,如云雾般飘浮,却不会轻易散开。

盛千澜将手掌一合,清晰的触感一直延伸到心脏,而再摊开时,这股云雾已化作一枚湛蓝的指环,默默在他掌心泛着清亮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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