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皓在几位家长的帮助下，在相隔中大两个地铁站附近，找到了能养宠物的房子。
因为是正规小区，租金比布匹市场那边要贵不少。温绵川觉得住小区太过奢侈，坚持要找便宜一点的房子，只要能养宠物就行。
但俞皓坚决不同意住城中村，说租金一人一半，温绵川听到更加不愿意搬，两人开学后就为租房的事小吵过很多次。
“小区好贵。”温绵川进屋后说，“物业费可能都要三四百，没必要。”
“有人看门不好吗？”俞皓问，“这附近没有比那边更便宜的小区了。”
“说是有人管理，其实都很敷衍。”温绵川说，“而且为什么一定要小区。”
“小区可以养狗。”
“城中村也能养。”
“但不安全。”
“谁说的？”温绵川坐在沙发，“我在这儿住这么多年，也没出过什么事。”
“是不是忘了以前有人踢门？”俞皓走去厨房，给他倒水，“这里谁都能随便上来，小区至少有门禁。”
“但好贵！”温绵川皱起眉，“我不想你扛那么多家教工作。”
“那是我厉害。”俞皓把水杯递过去，“有生意干嘛不做？”
温绵川没接水杯，“反正我不搬，我回头再跟房东阿姨说说，让她给我们养狗算了。”
“别任性。”
“你不是说喜欢我任性吗？”温绵川撇撇嘴，“现在怎么变了？”
俞皓不想说出真实原因，把茶杯放置在桌面，“我去洗澡。”
看着俞皓转身去衣柜拿衣服，温绵川小声问：“生气了？”
“没有。”
温绵川上前抱着他的腰，“我不想你太累，你都瘦了。”
“我没事。”俞皓反手抱住他，“给我煮宵夜吧，我饿了。”
“我给你煮十八个饺子！”温绵川笑着走去厨房。
看对方笑得那么天真，俞皓心里发沉。
那位自称是温绵川父亲的男人，后来不止一次找上他。有次是在公寓楼下蹲守，有次是堵在去家教的路上。俞皓真怕有一天那男人会直接出现在温绵川面前。
所以他们必须搬，越快越好。
现在俞皓接了六份家教工作，清一色数理化科目。每天上完课就马不停蹄地往学生家里赶，晚上回来再把教授布置课题做完。经常跟温绵川一起熬到深夜，时间久了，侧脸的轮廓愈发锋利，整张脸削瘦不少。
“怎么感觉你腹肌都快长到下面去了？”温绵川俞皓肚子摸索，“平时有好好吃饭吗？”
“有。”俞皓轻声说，“赶紧睡觉。”
“要不……”温绵川欲言又止，“打官司的钱……”
“不用。”俞皓知道他要说什么，“大不了把那片茶山卖了。”
“不想你这么累。”
“没有谁工作不累的。”俞皓说，“不许说话，快睡觉。”
温绵川在他肩颈再蹭了蹭，乖乖躺正闭上眼睛。
在初春的时候，律师给俞皓打了通电话，说法院最终判决俞田生一年零六个月，医疗赔偿压到了两万。
这个结果比俞皓预想的要好，但手头暂时没有多余的钱，他也不想跟谁借钱，只能跟律师商量月底把尾款付清。
可能出于校友情，律师答应得很快。
到了月底，俞皓拿着两个月的家教工资，打算去银行转账时，身后被人喊了一声。
俞皓盯着温绵川父亲，露出很不耐烦的表情，“我好像警告过你别再跟踪我了。”
“偶遇不行吗？”男人笑了笑，跟第一次那种委屈求全的模样完全不一样。
俞皓不想理他，转身要走。
“你是不是缺钱？”男人大声问，“我可以给你。”
“不需要。”俞皓丢出一句，加快脚步往银行走。
“我只是想跟自己儿子的男朋友谈一谈！”男人追上去，“这都不行吗？”
“我不认识你。”俞皓干脆说。
男人慌忙地从西装里掏出名片，“你拿着，我今晚要走了。”
俞皓没接，但停下了脚步。
“我不知道绵川有没有跟你说以前的事。”男人表情很认真，“我只是想弥补他，想他原谅我。”
“可绵川不想见到你。”
“所以你帮帮我。”男人把名片塞他手里，“我可以等，我好不容易找到他，我不会放弃的。”
“我不要。”俞皓把名片塞回去。
“拿着吧。”男人握着他的手，“万一以后绵川出什么事，你也好联系我。”
俞皓被说服了，手指紧紧捏着名片。
“想清楚可以随时给我电话。”男人说，“我估计下个月才会回国。”
俞皓把脸别过一边，不想看到那相似的桃花眼。
“谢谢。”男人带着几分笑意，“你挺靠谱的，家里困难还那么……”
“你调查我？”俞皓质问道。
男人只是笑笑，“我作为父亲查一查儿子的男朋友怎么了？”
俞皓把名片丢掉，“怪不得绵川不喜欢你。”
男人看着飞走的名片，又重新掏出来一张，“我只是担心他被骗，你当不成父亲，肯定不会明白。”
俞皓不想再跟他纠缠下去，转身继续往银行走。
男人朝他背影喊：“我电话号码是1368xxxxxxx，你记住了！有事给我电话！”
俞皓没有回应他，但心里默默记住了这串数字。
既然温绵川父亲下个月才回来，俞皓也就没有那么紧迫要搬家。但让他没料到的是，温绵川居然用了超高的谈判技巧，成功说服了房东阿姨让他们在出租屋内养狗。
“虽然加了五百块。”温绵川躺在沙发上，“但小区那四千五的房租，真的付不起。”
俞皓没搭话，心不在焉地做作业。
见男朋友不理人，温绵川看过去，“吵到你了？”
俞皓背对着他摇头，不停地在笔记本书写演算过程。
最近两人没什么话题，大家都各有各忙，连做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即使把律师费的尾款还清，俞皓那六份家教工作仍在继续，因为还有两万块的赔偿金要补上。
宋洋给他转了好几次钱，每次俞皓都原路转回去。为此宋洋打了好几次电话，开口就是长篇大论。俞皓是不想接的，可如果不接，宋洋就会打给温绵川。
这天家教刚结束，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两下。俞皓疲惫地按亮屏幕，一条银行的短信显示在锁屏界面。他漫不经心地划开，却被上面六位数的金额吓得打起了精神。
整整三十万。
0516并不是宋洋的尾号，他并不认识这个账号。
俞皓立刻拨打了银行客服电话，想要查是谁给他转账。可银行以个人隐私为由，不能给他提供信息。
“我能退回去吗？”俞皓又问。
“抱歉先生，没办法单方面退回的。”客服说。
“这笔钱不是我的。”俞皓换了个思路，“肯定是有人转错了，你们不能联系到转账方吗？”
客服人员迟疑了一下，“抱歉先生，我先把您这个问题作登记，24小时内回复您可以吗？”
“尽快吧。”
挂电话后，俞皓大概有了答案。只是他想不通，对方究竟从哪得知自己的银行账号。这些信息，甚至连温绵川都不知道。
有钱人的做事风格，让他背后发凉。今天能莫名其妙转他三十万，明天会不会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他一路走一路想，手指在手机键盘上反复输入那串数字，却始终没能按下拨号键。
当他回到家打开门时，温绵川正抱着咩咩站在门廊。
“爸爸回来咯——”温绵川笑着喊。
俞皓愣在原地，一时说不上是什么情绪。
温绵川看他没什么表情，把笑容收起来，接着将咩咩放在地上，“吃饭吗？我今天煲了汤。”
“好。”俞皓声音很哑，做老师对他来说，最累的还是嗓子。
温绵川先勺了碗汤给他，然后把汤里的鸡肉盛出来端去餐桌。
氛围有些微妙，俞皓喝了一口后，起了头，“今天这么有空煲汤？”
“嗯。”温绵川声音很轻，“常教授的项目结束了，放我们两天假。”
“哦。”俞皓瞥了眼蹲在旁边的咩咩，“怎么弄过来的？”
“沛沛前几天去找宋大哥了。”温绵川说，“我让她顺便把咩咩捎过来。”
“哦。”俞皓又喝了一口汤，“没听你说过。”
“怕你太忙。”
接着是一片沉默，安静得连狗都不说话。
“对不起。”温绵川还是打破僵局，“我只是怕你太累，所以自己把咩咩接过来。”
“我没不高兴，别乱想。”俞皓扒了口饭，“你们项目什么时候答辩？”
“还没定。”
“哦。”
吃完饭后，温绵川说带咩咩去散步，熟悉一下环境。俞皓想跟着去，但被温绵川拒绝，让他待在家里休息。
“我不累。”俞皓说，“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温绵川笑道，“这里没人偷狗啦。”
“我真的不累。”
“你声音好哑。”温绵川摸摸他喉结，“别去了，等下顺路我给你买瓶枇杷膏。”
“散步又不费嗓子。”
过了一会儿，温绵川慢慢开口，“但我不想跟你没话聊。”
俞皓有点心力交瘁，叹气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温绵川抱着他的腰，“你现在好瘦，都没咩咩胖。”
“哪能跟猪比。”
咩咩不满地在旁边汪了声。而温绵川则轻轻在他怀里笑了声。
他们抱了好久，接着两人一狗出门，绕着珠江边来回走了一圈。温绵川要给俞皓买枇杷膏，让他牵着咩咩在药店外面等。
这时俞皓的手机响起来，是银行回过来电话。
“怎么样？”俞皓背过身，“能退回去吗？”
“抱歉，俞先生。”客服人员说，“我们这边联系到转账方，他说并没有转错账户，所以……”
“这笔钱不是我的！”俞皓很不耐烦，“没有办法退回去吗？”
“或者您跟转账方联系，商量……”
“我不认识他。”俞皓一字一顿地，“除非你把对方的账号告诉我，我马上给他转回去。”
“抱歉，俞先生，银行这边有规定不能……”
俞皓懒得再听客服说下去，直接把电话挂断。
“怎么了？”温绵川在他背后问。
俞皓立刻转回来，撑出个笑脸，“没事，回家吧。”
“官司的事？”
“骚扰电话而已。”俞皓找了个借口。
温绵川总觉得不对劲，“有事你就说，别自己憋着。”
“真没事！”俞皓有些烦躁，“快回去吧，我还要写作业。”
温绵川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一星期后，俞皓银行卡收到了第二笔三十万。盯着0516的尾号，他最终按耐不住拨通了那串数字。
“你终于给我打电话啦？”对面听起来似乎很高兴。
“你到底想做什么？”俞皓问。
“我只是想跟你聊聊。”
“为了聊聊转六十万给我？”
“我可以给你更多。”电话那头继续说，“如果你想，我可以帮你把俞田生救出来。”
俞皓努力让自己冷静，沉声问：“你想跟我聊什么？”
“聊绵川。”
“这有什么好聊的？”俞皓对着电话呵斥，“你要是想绵川过得好，就别打扰他！”
“你不会懂为人父亲的心情。”电话那头说，“有些东西是剪不掉的，我只是想他原谅我。”
“原谅你，然后呢？”俞皓追问，“他曾经因为你们的不理解，去跳后海，你们知道吗？”
“……”
“别再给我转钱，也别再出现！”说完，俞皓即刻把电话挂断，随后将电话号码拉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