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那句话只起了一半作用，俞皓的银行账户安静了，可男人却亲自找上门来。

虽然不知道对方叫什么，但俞皓维持最基本的礼貌：“温先生，我上次在电话里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你一直不接我电话。”温先生声音很疲惫，“我只能提前回国。”

“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放过绵川？”

“你上次说……”温先生喉结滚动，“绵川跳后海是什么时候？”

俞皓愣了愣，其实他也不知道，后悔当时说漏了嘴。

“最近吗？”温先生开始猜，“还是从马来西亚回来的时候？”

俞皓转过身要走，“我不会告诉你的。”

男人突然扑上来扯住他胳膊，俞皓以为温先生要动手，猛地一推，对方竟然跪倒在地抱住他的腿。

“我求你了！”温先生声音颤抖，“我们谈一谈吧，我真的……”

“你起来！”俞皓用力拽他起身，“这是要做什么！”

“我只想要个机会！”温先生苦苦哀求，“弥补我做错的事，你当可怜可怜我这个做父亲的！”

五月是南方的梅雨季，温先生的西裤被积水和泥渍弄得很狼狈。菜市场门口熙熙攘攘，路人纷纷投过来好奇的眼神，又很快冷漠地散去。

俞皓不想对视他的眼，别过脸使劲抽腿，可刚挪半步，男人就像块抹布跟着移动，完全没有大人模样。

“放开！”俞皓很无奈，“我还要回家给绵川做饭。”

“你给我个机会吧。”

“这机会不是我能给的。”

“那你帮帮我。”温先生带着哭腔，“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俞皓四处张望，心想要不报警算了。此时冲过来一位男人，嘴里喊着“温总”搀扶温先生，俞皓趁机脱了身，落荒似的逃离现场，把温先生的呼喊声远远抛在身后。

他提着塑料袋跑回家，下意识反锁，那咔哒落锁声让他安了心。俞皓靠在门板，跟咩咩面对面喘气。

没想到温绵川的父亲居然当众给他下跪，实在太可怕了。

俞皓在玄关站了很久，才动身走去厨房。做饭时，脑子一遍遍播放温先生说的话。说不好奇是假的，但俞皓更不想伤温绵川的心。因为他很明白，不喜欢自己的亲人是什么滋味。

“阿皓——”门外响起温绵川的叫唤，“你在家吗？”

俞皓这才想起自己顺手锁了门，赶紧去开门。

温绵川站在门口，一脸疑惑，“怎么在家还反锁？”

“没注意。”俞皓打算糊弄过去，“我煮了番茄牛肉。”

温绵川还是不太放心，“你没事吧？”

“没事。”

“今天怎么有空做饭？”温绵川问。

“赔偿金结清了。”俞皓转身走去厨房，“当作庆祝。”

“那家教工作还去吗？”

“去。”俞皓边说边装饭，“课时都排好了。”

温绵川换上拖鞋，“不能少做几份吗？”

“再说吧。”

温绵川从背后抱着他，但不说话。

“怎么了？”俞皓轻声问。

“不舒服。”

俞皓把碗放下，“哪里不舒服。”

温绵川还是不说话，用脸蹭他的后背。

俞皓叹了声，转过身捧着他的脸仔细看，“哪不舒服？”

温绵川抓着他的手放自己胸口。

那是心脏的位置，俞皓懂了，他是说他心疼。

“我真没事。”俞皓搂着他。

温绵川闷声说：“你多久没去图书馆了？”

这学期开始，他就没去过了。忙家教，忙功课，还要忙着避开温绵川的父亲。

“钱可以以后再挣。”温绵川说，“你大学不能浪费在这些事情上，如果是为了我，那更不应该。”

俞皓没接话，觉得有点累，他不太喜欢被说教。

听不到回应，温绵川抬起头，想要亲他。

俞皓没有主动低头，闭上眼默默接受这个吻。

“吃饭吧。”俞皓说，“不然菜都凉了。”

两人相对而坐吃饭，除了刚刚那个吻和拥抱，一点儿也感觉不到他们是情侣。

温绵川洗完碗后，拿起狗绳想要带咩咩出去散步。

“别去了。”俞皓在旁边说，“这天出去散步回来很脏。”

“我带它去就好。”温绵川蹲下身帮咩咩套狗绳，“你做作业吧。”

那个男人回来了，俞皓当然不放心他自己去，站起身说：“我跟你一起。”

“不用。”温绵川摇头，“你今天很累了，又上课又家教，回来还要做饭。”

俞皓有气无力地说：“那你留在家陪我不好吗？”

他们对视许久，彼此都看不透对方的眼睛。

温绵川最终选择不出门，但没解开咩咩的狗绳，而是攥在手里坐沙发，拿出手机漫无目的地划着屏幕。

俞皓坐回书桌前，把剩下的作业做完。大二的课业还是很重要，他必须保持全优的成绩，奖学金才不会断。落下最后一笔时，他抬眼看电子钟，原来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

屋内安静得像只剩他一人，让他连时间都忘记了。

俞皓突然回头看，咩咩正趴在温绵川怀里，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难得温绵川睡这么沉，俞皓不太忍心吵醒他，就这么坐在椅子上痴痴地看。

然而片刻后，俞皓莫名起了嫉妒。

他轻手轻脚走过去，刚触碰狗绳，温绵川迷糊地要起身。

但很快，被俞皓的吻压下去了。

俞皓顺势跟咩咩换了位置，但亲吻没有停下来，沿着温绵川耳边不留空隙的往下延伸。

温绵川被吻得呼吸错乱，手指摩挲他的发茬，轻声唤他的名字。

俞皓重新找到那两片唇，不断加深这个吻，着急地把衣服褪去，将温绵川整个人抱在怀里。

胸膛紧紧相贴，温绵川明显感到与以往不一样，他勾着俞皓脖子失神地说：“你瘦了。”

“那你自己动。”俞皓贪恋地吻他的唇，用气音问，“好不好？”

可能很久没做了，温绵川动得很羞，每一下都不自觉地流眼泪。俞皓看不得，把他抱起来放在对面的书桌上。

咩咩跟着他们走，跳上椅子上好奇看他们重新连接，随后被书桌发出连连震动声吓跑到厨房角落。

俞皓笑了笑，带着挑逗，“还瘦吗？”

温绵川呼吸连不成一气，用力抓着俞皓的手腕，指尖的力度让他清晰感受到急促下跳动的脉搏。

书桌发出声音实在太大，俞皓怕邻居投诉，最后还是在隔壁床解决。

没有开风扇，也没有开窗。完事后两人汗淋淋地黏在一起。

俞皓眯着眼在温绵川后脖子留下印记，又闻了闻温绵川的香味，懒洋洋地问：“洗澡吗？”

“嗯。”温绵川略带困意地吱了声。

做完后本应该是一夜无梦的好觉，可半夜俞皓的手机一直震动个不停，还全都是陌生号码。

他猜到是谁，索性把手机关机。

“谁找你？”温绵川趴在他背上。

俞皓不想说，编了个理由，“不知道谁填了我手机号，老是有陌生电话打过来。”

“找你做什么？”

“推销。”俞皓说，“睡吧，不用管。”

“半夜还推销？”温绵川很不解。

“对。”俞皓顺着说，“发神经的。”

温绵川直勾勾看他，“你是不是有事瞒我？”

顿时俞皓心里慌了下，但还是强装镇定笑道：“想什么呢？”

温绵川嗅到不对劲，试着猜：“你借高利贷？”

“没有！”俞皓皱起眉，“我才不会为俞田生搞这种东西。”

温绵川眼神没有变。

“真的没有。”俞皓再次解释，“要是高利贷还用得着半夜打电话吗？早上门泼油漆了。”

温绵川想了想，“那有事别自己扛。”

“知道了。”俞皓搂着他肩膀躺下，“快睡觉，不然我再睡你一次。”

几秒后，怀里的人闭着眼睛说：“我不介意。”

隔天醒来后，俞皓趁温绵川在洗手间洗漱，才将手机开机。好几条陌生短信占满屏幕，显示同一句话：我们聊聊

俞皓当作没看见，机械地逐条删除。删至最后一条时，又有电话进来，是家教中介。

他没接这次的家教工作。虽然昨晚他没回应温绵川，但不代表他没听进去。俞皓坦诚地表示，准备完成现有的课时后暂时接新，先把精力放到学业上，暑假再作打算。

温绵川在卫生间偷偷听，等俞皓讲完电话后，才拧开水龙头把嘴里的牙膏泡沫冲洗掉。他走出来开口问：“送你去学校？”

“你不是十点才有课？”俞皓问。

“想带咩咩去学校遛遛。”温绵川笑笑，“顺便回学校吃早餐。”

俞皓背起书包，“我来开车吧。”

清早的空气湿湿的，迎着风都觉得很黏糊。两人牵着咩咩去买早餐，然后约好等俞皓下课后交接咩咩，先把狗带回家。

宿舍几人看到咩咩很兴奋，毕竟咩咩的身材在狗界很不一般，都忍不住上前捏一下肚腩。

俞皓独自载着咩咩回家，刚锁好车走回公寓楼下，那个最让他厌烦的男人又出现了。

男人的裤脚跟膝盖还残留昨天的污渍，整个人脏兮兮的，应该没洗过澡。

“你们养狗了？”男人惊讶道，“是为了防我吗？”

俞皓嫌弃地看他一眼，径直往楼上走，“再不走我报警了。”

“你报吧！”男人跟着他，“如果报警能让绵川见我，我愿意。”

“温总！”俞皓回头看他，“麻烦你离开好吗？”

“我不走。”温总很固执，“我今天就在这儿等到绵川肯见我为止。”

“绵川不想见你。”俞皓大声说，“那晚你听得还不够清楚吗？”

“总得给我个机……”

“没有机会。”俞皓打断道，“我也不会帮你，请你离开！”

温总紧锁眉头，不甘心地瞪着他。

见对方仍不离开，俞皓咬咬牙掏出手机准备报警。刚摸出手机，温总猝不及防地抱起狗冲下楼。

狗绳从俞皓手中滑落，他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拔腿就追。

温总搂着狗狂奔，咩咩被颠得惊叫连连。俞皓不禁想，对方居然能抱着猪一样的狗跑这么快，真够厉害的。

追到路边时，温总闪入一辆黑色轿车。

“狗！”俞皓边吼边敲打车窗，“把狗还给我！”

车里的温总得意笑了笑，透过车窗喊：“你带我见绵川，我就还给你！”

气得俞皓怒火冲破天灵盖，用手肘狠狠地砸向车窗，可是钢化玻璃根本没法用□□破开。他立刻掏出手机，按下那三个数字，还没等电话接通，轿车发出启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