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瑧言深呼吸一口气，平静下来，手从脸上拿开，神色如常。

高二的代表发完言，轮到他们俩。

上台前，左弈把演讲稿对折，塞进裤子口袋，没塞好露出了一个角。

“你脱稿？”赵瑧言瞅了一眼露出的演讲稿。

左弈回头：“你都不拿稿子，我拿着像什么话。”

赵瑧言又问：“你都背下来了？”

“没有，记了大概。”大概是文科生的优势，也是学霸的天赋，左弈轻咳一声掩饰道：“不记得就临场编。”

两个人接过话筒，并肩站在一起。

底下昏昏欲睡、窃窃私语的同学看到两个帅哥，瞬间精神起来。赵瑧言握着话筒，他不是第一次站在这么多人面前讲话，余光瞥见身边的人时，握着话筒的手又用力了几分。

左弈朝他扬了扬下巴，提醒他快点开始。

赵瑧言先做自我介绍：“各位老师、同学们大家上午好，我是来自高三2班的赵瑧言。”

语调温柔平和，若春日和风。

接着左弈的声音从音响里传出：“我是来自高三2班的左弈。”

字正腔圆，朝气蓬勃，夏日骄阳大概就是如此。

明晞拿着相机在下面拍照。

咔嚓——

定格下这一瞬间……

三分钟的演讲结束，下面响起了掌声，仔细听还能听到几声尖叫。

明晞走到升旗台边，两个人走下来时，她接连按了几下快门。

左弈走到镜头前，伸手捂住镜头，明晞放下相机：“大哥，镜头很贵的！”

被训斥的人不以为然，刚才在升旗台上还是慷慨激昂，下了台便恢复本性，左弈嗤笑道：“高三了你还在给信息中心打工？”

明晞把镜头盖盖上，相机拿在手里：“上了高三都自动退出所有社团，这不是你俩演讲吗，临时找学妹走后门。”

“看看，拍得可以吧！”明晞调出预览。

赵瑧言站在左弈背后，跟他保持了一些距离。

照片有双人的，也有单人的，很多连拍，一帧一帧连成动画，连左弈忘词时窘迫的小表情都捕捉到了，再往前是他们上台前，在升旗台旁边。

看着画面里的两个人，明晞神情复杂：“你真行……当着全校对学霸动手动脚。”

当时赵瑧言背对着操场，挡住了左弈的动作，身后的人看不见，而明晞看快到他们上台，走到了升旗台的侧面，一切巧合得像是特地安排好的。

无视明晞的控诉，左弈回头看赵瑧言，微微敞开的领口，露出纤长的颈部，不挺好的吗。

赵瑧言感觉到左弈的目光，他往旁边挪了一步，将自己从左弈的视线里移开。

左弈不悦，轻轻啧了一声。

三个人在升旗台边逗留了一会儿，左弈和赵瑧言被老武赶回自己班的队伍。

学生演讲完，到教导主任讲，老武今天配合全校师生也穿了件白衬衣，啤酒肚大得都快把扣子撑开，一会儿抬起左手侃侃而谈，一会儿抬起右手指点江山，而在学生眼里仿佛念经。已经有人站在队伍里，闭着眼睛睡觉。

太阳慢慢爬高，左弈出了一身汗，双手举着来回给自己扇风，然而越扇越热。

赵瑧言站在队伍的最后，看他浑身不自在，偷笑着，两只手扶住左弈的手臂。

“我靠！”左弈被突如其来的冰凉吓了一个激灵，回过头来瞪着罪魁祸首。

赵瑧言冲他笑着：“心静自然凉。”

他的掌心全是汗，全弄在左弈的手臂上。

左弈把他的手挣开，斥道：“把我当抹布啊，手上全是汗。”

突然，他低头勾起了嘴角，纤长的睫毛眨巴眨巴，像柳絮轻飘飘的，也弄得人心痒痒，他手肘向后戳了戳，掀起眼皮，用只能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你知道体温低是种病吗？”

“什么？”赵瑧言诚心发问。

左弈故意拖长音：“虚……啊……”

赵瑧言定在原地，他想，有什么办法让左弈知道他不虚。

开学典礼过后，高三紧张的学习气氛又浓重了些。每科老师上课前第一句话都是，同学们，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真正的高三学生，现在只有一个目标，就是高考！

学校在给他们压力的同时，也适当留了放松的空间，大课间高三不用跟着高一高二一起做课间操。

左弈提着奶茶从操场晃悠而过，被老武抓住训斥了两句，不做课间操是让你们点外卖的？

左弈很老实地没有顶嘴，再三保证不会再有下次。走之前还非常礼貌地说了声老师再见。

老武看着他的背影，眯起了眼，这还是以前那个在办公室跟他对戗的问题学生？难道是这身校服敛去他身上的刺，老武摸着下巴，往校长办公室走去，他要跟校长提议，全体学生穿校服上学，学生就应该有学生的样子！

赵瑧言被林曼叫去批改作业，回来后发现桌上多了一杯奶茶。

“这次又是学姐送的？”赵瑧言问。

“开学，学姐早就回学校了。”左弈嘴里还含着一口奶茶没吞下去，支支吾吾的赵瑧言竟然能一字不落听懂了。

赵瑧言突然发觉他和左弈的相处方式越来越随意，左弈大概从小就被灌输基本的社交礼仪，对方说话时会看着对方的眼睛，走在一起保持15厘米的距离，认识的第一天赵瑧言就发现了。

到现在，走在路上手臂还会不小心碰到一起，有时也会像搭着李柯嘉一样，搭着他的肩膀，说悄悄话时会先用手戳戳他，然后凑到他的耳边。

有时候完全丢掉了基本的教养，激动的时候顺嘴说出一句脏话，也会像刚才那样嘴里含着东西就跟他说话。

就连开玩笑也越来越不着调……

左弈挤出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怕你太虚，上课晕倒怎么办？你上课的时候一直靠着墙。”

赵瑧言：“……”

左弈冲他眨巴眨巴眼睛，他就没辙了，他是虚，心虚。他们的座位换到了第一组最后一排，赵瑧言的座位靠墙，看黑板时会侧着头，他今天直接侧着身子靠墙，因为这个角度余光能瞧见左弈的侧脸。

插上吸管，嘬了一大口奶茶，冰凉的口感让他清醒不少。他捧着奶茶问：“多少钱，我转给你。”

然而，左少爷根本不在乎这些钱，非常豪迈，手搭在他肩上：“不用，我请你。”

上课铃响了。

赵瑧言舔掉嘴唇上残留的奶茶，今天的奶茶好像比平时甜，但他不讨厌。

下午放学前，三中的公众号推送了一条开学典礼的推文，没过多久已经传遍全校各个班级。最后一节课是自习，趁着没有老师在，班长把推文丢进【宪哥不在，弈哥做主】的群里。

宋蕊：我敢肯定，这绝对是学校有史以来点击率最高的推文！

学校平时发的推文都没人看，偶尔有点击量的是校运会、艺术节这些活动。推文里放了开学典礼的照片，一张是升旗仪式的，下来是校长发言的照片，教导主任发言的照片，高一高二学生代表发言的照片，每个都是一张。

滑下来到了高三，先是一张双人的，下面各放了一张左弈和赵瑧言的单人照。

最后摄影那栏写了明晞的名字。

有人在群里说明晞这个后门走的可以，三张照片，把校长的风头都抢去了。

明晞跳出说，她只是负责拍照，排版都是老师负责的，跟她没关系。

那就是老师带了点私心。

最后一群人得出的结论是，人的本质就是颜狗！

左弈屏蔽了群聊，群里聊得火热也没影响他埋头写作业。手机震动了好几下，他回头确认教室门紧闭着，拿出手机。明晞给他发了一串照片，全是今天开学典礼时候的。

明晞：我挑了几张给学校，剩下的我都发给你了。

左弈回了个ok的表情。

明晞：学霸的我也发给你，你转给他。

yi：你自己发给他，发给我干什么，多此一举。

明晞：啊，随便吧，那我直接发给学霸了。

左弈收起了手机，没继续做题，他瞟了一眼旁边，赵瑧言正把算好的答案填上去，左弈用笔戳了戳他手臂。

赵瑧言投来询问的目光。

左弈：“看手机。”

赵瑧言以为左弈给他发了消息，他疑惑着，人就坐旁边，直接说不就行了。

打开手机才发现明晞给他发了照片。赵瑧言回复谢谢。

没过一会儿，明晞又发来一条信息。

明晞：有几张我是不小心拍到的。

明晞又发了几张照片过来。

他的心猛地一跳，把手机向下盖住，抬眼见左弈又埋头写作业，心跳慢下来之后他才又点开对话框。

明晞：上午左弈说你不舒服，给你点了奶茶，你是真的不舒服？

接着她又发了一个疑问的emoji，让这话看起来不是那么咄咄逼人。

赵瑧言盯着那句话，半天没下一步动作。

他不舒服，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手指点了几下手机，按下发送，马上把手放回桌桶里。

王秦：天气太热，有点中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