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志似乎并不惊讶赵瑧言会看出来。

王秦今天突然出现在家门口，得知赵瑧言不在家时，她说没关系，他会知道我来过。

“来坐了一会儿，你不在她就没久留。”赵志把电视的音量调小。

“她说了什么吗？”赵瑧言给剩下的菜都套上了保鲜膜，一一放进冰箱。他最近中午、晚上都在学校吃，赵志一个人随便煮面对付一餐就完事了，冰箱里很久没像今天这样塞满东西了。

“她问了你的成绩。”

果然，比起他这个人，王秦总是更关心他的成绩。那对姜予林是不是也这样？

赵志继续道：“我说你成绩很好，现在也是年级第一。”

赵瑧言关上冰箱门，“哦”了一声。他这个年级第一也不是一定的，没准下一次又回到第二的位置了。

“她今天来给你带了些东西。”赵志说，“我放在电视柜旁边。”

“嗯。”

赵瑧言往电视柜旁边看过去，有几个盒子，看不出里面是什么东西。

“她还说什么了？”赵瑧言靠在冰箱旁边。

赵志垂眸，又把视线转移到电视上，“没什么了，问了一些你在学校的情况，也说了一些她的情况。她在这边的工作定下来了，以后都会在这里生活，你想见她也容易，她也舍不得你。”

“嗯。”

王秦刚离开时，赵瑧言不止一次问妈妈为什么要走？得到的答案都是，妈妈要去过自己的生活了。后来赵瑧言索性不问了，这里的生活没几个人受得了，人人都想逃离，包括他自己。

如果不是赵志有时需要他帮忙，他更愿意住校。

赵瑧言没再问什么，他把那几个纸盒子搬回房间，有几个份量还不轻，几个纸箱已经把他房间唯一的空余地方填满了。赵瑧言没想着要拆，他想找个机会把这些还回去。他不需要施舍也不需要补偿。

等整理完，他才把今天买的习题集拿出来，做到了十二点。偶尔抬起头会看看手机里的消息，怕错过什么，特地调了铃声。

只可惜手机没有响起。

这一晚，赵瑧言又失眠了。

*

按照三中的传统，月考后周一立马出成绩，可是头两节数学课何宪知没提到月考。准备下课时，终于有人忍不住问月考成绩什么时候出。

何宪知说：“试卷已经批改完了，正在登记分数。头一次见那么着急知道成绩的，怎么，你们这次这么有信心？”

“那是。”不知谁不怕死地应了一句。

何宪知似笑非笑：“有这样的信心是好事，希望你的实力配得上你的信心。”

“哈哈哈哈哈！！！”顿时哄堂大笑。

何宪知一走，教室里几撮人又凑在一起，以班长为首。

左弈想不通这些人哪来那么多精力。

不知道从哪儿来的风气，班长突然说：“你们猜这次第一是谁？”

“赵瑧言啊，还用问吗？”

“根据我福尔摩斯亲传第四代大弟子的观察，刚才说到成绩，宪哥往赵瑧言这边看了，我觉得八九不离十。”

“万一宪哥只是正好看过来呢？而且赵瑧言只是上一次第一，之前都是第二的。”

左弈抬眼瞟了过去，刚才说话的是他们班政治课代表黎元。不会说话可以不说，谁会正大光明在当事人面前嚼舌根。

他们争辩了一个课间，也没争出个结果。大课间，班长直接在群里发了消息——

宋蕊：下注了下注了，这次年级第一是谁？

宋蕊：输的请喝奶茶。

黎元：我压周思菱。

周思菱：哀家已退位，给赵瑧言吧。

卓微：必须是赵瑧言！@黎元你准备好请奶茶吧。

黎元：不一定，赵瑧言那是上次运气好。

唐夏：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那你怎么没运气好考个第一，连前十都进不了。

黎元：……

左弈看着群里的消息，用手臂拱了拱赵瑧言，调侃道：“看来你的胜算很大啊。”

赵瑧言埋头做题，没理他。

左弈心想，这个人现在开玩笑都让开了么？

“左弈，快在群里回句话。”卓微喊道，“好歹赵瑧言是你同桌，你赶紧给人加一注。”

左弈正在对话框输入，手机突然被赵瑧言抢走，放进了他的桌桶里。

“赵瑧言你干什么？”左弈冲他吼道。

“高中生禁止赌博。”

“靠，我没赌。”左弈说，“你收我手机干嘛？你被老武附身了？”

说着，左弈把手伸进赵瑧言的桌桶里想抢回怎么的手机。手还没碰到桌子，就被赵瑧言拎着手腕，摁回桌面。

赵瑧言的掌心冰凉，每次碰到他，他就像中了邪，动弹不得。

“等上课了再给你。”赵瑧言说。

左弈朝卓微无奈地摊着手：“微，我帮不了你了。”

一到课间教室里就闹哄哄，为数不多稍显静谧的地方就是左弈和赵瑧言这里。赵瑧言不说话，左弈也不会一个劲儿吧啦没完。

“左弈，宪哥找你。”何宪知要找人，随便逮一个同学帮他传话，左弈都没听出是谁喊他。

他慢悠悠地进了办公室，“宪哥，你找我？”

何宪知喝了一口保温杯里的茶，揉着眉心。

“左弈，你要看看你这次的成绩吗？”

左弈心里一抽，他这次算好了分数，不至于差到让何宪知面色凝重吧。

“我没考得很差吧。”

何宪知说：“不差，但语文老师差点被你气到住院。”

何宪知也不卖关子，直接把分数条给他看。

语文109，数学150，英语141，文综286，总分687，排名——被何宪知的手挡住来了。

除了语文，这个分数不算难看。

突然，左弈把视线定格在英语上，他的英语平时都是110到120之间徘徊，这次突然考了141，林曼不得怀疑他平时根本没认真写？

下一秒，左弈就听到，“看来我之前给你们的题没白做，这个月会给们进行强化训练。”林曼的办公桌就在何宪知的后面，她自然听到了何宪知对左弈说的话。

“平时都是我跟你们语文老师抱怨你的英语成绩，这回变成她跟我抱怨了，风水轮流转，下次是不是得转到你们宪哥那儿了。”林曼调侃道。

左弈幽幽说：“我哪敢，宪哥不得剥了我的皮。”

何宪知呵了一声。

“宪哥，我能看下赵瑧言的分数吗？”左弈突然问。

何宪知睨了他一眼，“还有心思关心别人的成绩，你现想想怎么跟你们语文老师交代吧。”

“我来之前赵瑧言让我帮他看分数的。”左弈说。

“看什么分数，试卷一发不都知道了。”

何宪知喝了一口茶，他的保温杯没盖上盖子，左弈看见里面飘着枸杞和红枣，还有菊花。他继续说：“别岔开话题，你语文怎回事？我听语文老师说，你阅读理解答偏题，作文也偏题。”

“人有失足，马有失蹄。”左弈说得理直气壮，没半点失足的遗憾。

“这个月你就没几天在学校，一回来就考试，会有些不适应，这个老师能理解。”何宪知给他一个台阶下，“你这次成绩还行，既然回来了，就把心思也收收，别老想着整些幺蛾子，后面也没机会给你整这些了。

何宪知说的是艺术节的事，左弈当时整那一出，何宪知也没少被其他老师调侃，听说还被老武叫去办公室批了一顿。

左弈吐了吐舌头：“以后不会了。”

何宪知没好气地说道：“你最好记住今天说的话。”

中午，赵瑧言破天荒地没跟他们一起去食堂吃饭，一个人出了校门。

食堂的阿姨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煮的饭硬邦邦不说，红烧肉好像没放盐，用筷子戳着面前的饭，半天才往嘴里塞一口饭。

昨天赵瑧言靠在他肩膀上想对他说什么？本来想晚上打电话给赵瑧言问一下。谁知回到家饭都没吃，他直接躺在床上睡着了，醒来时已经半夜三天。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己那么能睡。

明晞问：“赵瑧言今天去哪儿了？”

有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左弈抬头，诧异看着另外四个人，他们都在等左弈回答，好像他一定知道赵瑧言的一举一动。

“你们看我干什么？”

“我问你话呢。”明晞说。

“什么？”

明晞无奈：“赵瑧言去哪儿了？”

左弈垂下眼睑：“不知道。”

“你考试准备得怎么样了？”左弈岔开了话题，“是12月初考吧。”

“马马虎虎吧。”明晞说。

她报了好几所学校，等下个月期中考试结束就要去外地的学校考试，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不在学校。

“等你回来都得明年了吧？”李柯嘉说。

明晞似乎不太想提考试的事，敷衍道：“差不多吧，快的话我们还能一起跨年。”

“你报了哪几所学校？”左弈问。

明晞说了一长串学校的名字，把所有知名美院都报了。

李柯嘉说：“我还以为你铁了心要去北京。”

“想去也得能去啊，反正都报了，考上哪儿就去哪儿。”

左弈心里又沉了沉。好像“考上哪儿就去哪儿”这句话他如今再也没办法轻易说出口。

确切地说，赵瑧言考哪儿，他也会跟着考哪儿。

这次月考学校没有公布光荣榜，各个班的班主任把分数条发到每个同学手里。

“卧槽，我竟然进前十了。”卓微笑嘻嘻地拿着分数条给唐夏看。

“周思菱竟然才第三！”不知谁喊了一句。

周思菱眉头紧蹙，并不是很想让别人知道她的成绩。

旁边的人拱了拱刚才喊话的人，他立刻捂着嘴，含糊道：“菱姐我错了，我不敢了。”

班长用笔戳了戳赵瑧言，她问：“赵瑧言你第一？”

压赵瑧言第一的人都盯着他，他们等的不是赵瑧言的成绩，而是即将到手的奶茶。

赵瑧言温和一笑摇了摇头。

“第一到底是谁啊？！”班长喊道。

赵瑧言转过头，左弈的分数条被他压在手掌下，露出一角。

他一眼就看到左弈的语文分数，他伸手去扯他的分数条，左弈的手指使了劲，紧紧地按住。

“迟早会知道的。”赵瑧言淡淡地说道。

左弈啧了一声，放弃一般把手开。分数条排名那一栏，赫然写着“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