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底整个渝江又笼罩在一片阴雨绵绵中，细雨滴落在窗户上，形成一片雾气。

左弈不情愿地从被窝里钻出来，打了个哈欠。即将入冬，他仿佛也进入冬眠期，最近几天特别嗜睡，第二天早上醒来手里都拽着手机，完全想不起来前一天什么时候睡着的。

“小弈起床了。”白蔚在楼下喊道。

“起了。”早上起来嗓子还有点哑，他背上书包下楼。

白蔚已经做好早餐，左尚东坐在饭桌旁，手机里播放着新闻，也只有将近年底的这段时间左尚东是长期在家的。

左弈把书包在玄关的凳子上，半睁着眼坐到饭桌旁，下一秒白蔚就塞了个荞麦包进他嘴里，他又喝了一口豆浆，闭着眼睛吃早餐。

左尚东看不下去，不知道从旁边抄了一个什么东西，往他头上敲了一下：“吃饭把眼睛睁开。”

左弈睁开眼睛，耷拉着脸把嘴里的包子咽下去：“我困死了。”

“晚上几点睡的？”白蔚问，“最近你都这么困？”

左弈舔了舔嘴角的豆浆说：“1点吧，今天期中考试我多看会儿书。”

白蔚瞥了一眼左尚东，“今天让你爸送你去，在车上还能眯一会儿。”

“就十分钟，我眼睛都没闭上就到了。”左弈摇摇头，“我跟赵瑧言说好一起去学校。”

出门前，白蔚往他头上套了顶白色的毛线帽。

路过勤俭楼下，左弈从玻璃的反光里看到自己，快跟花坛里的山茶花差不多了。想把帽子摘下来，从玻璃力看到自己扁塌塌的头发，他又老实把帽子戴回去了。

期中考试算是全市的大考，市里统一出题。考试的座位也全部打乱了，没按成绩排，把文理科混到一个考场，一列文科一列理科，以此类推。

左弈没跟赵瑧言一个考场，倒是跟李柯嘉碰到了一起。

李柯嘉看到他想看到救星一样：“卧槽，卧槽，卧槽，今夕是何年，我竟然跟你一个考场。”

“你还坐我旁边。”左弈指了指座位表，他们就隔了一个走道。

“手拿出来，给我摸摸。”李柯嘉说。

左弈：“……”

“上次我摸过你和赵瑧言的手之后，就考得不错，让我再吸一点学霸气。”

左弈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不过还是从口袋里拿出手。

李柯嘉的双手像夹汉堡一样把他的手夹在中间，闭着眼睛，嘴巴里不知道在念叨什么。

“摸我一个人的没用吧。”左弈提醒道，“不是还有赵瑧言么？”

“赵瑧言在哪儿？”

左弈往旁边指了指：“在隔壁考场。”

好似心有灵犀，赵瑧言正巧从旁边教室出来。

“赵瑧言。”李柯嘉把人叫过来，握住他的手。

赵瑧言被他逗乐，问：“这是干什么？”

左弈说：“你这尊大佛保佑他考试能考个不错的分数。”

两天的考试，左弈没像月考那样提前交卷，老老实实做完题，检查了一遍，还没到结束时间，他趴在桌上补觉。

考场里还有普通班的学生，看到他做完题开始睡觉，不由加快自己的做题速度，一时间教室里响起一片翻试卷的声音和写字的沙沙声。

监考老师认识左弈，敲了敲他的桌子，提醒他不要在考场上睡觉。没办法，左弈只能单手撑着沉重的脑袋。

李柯嘉在旁边捂嘴偷笑，被监考老师一个眼神瞪得噤了声。

教室正中间的墙上挂着时钟，左弈撑着脑袋，看秒针走了一圈又一圈。看着看着又觉得前面那堵墙碍事，赵瑧言现在应该也打完题了，是不是在检查试卷？

之前跟赵瑧言一个考场，在他后面，只能看见他的后脑勺，赵瑧言后脑勺的头发总是修剪得刚好，头发和衣领间露出一截脖颈。不知道赵瑧言考试时是什么表情，是不是嘴角抿成一条直线，遇到难题是不是会皱起眉。

不对，好像他见过一次赵瑧言考试的状态。高三开学那天，他就坐在讲台上，看见赵瑧言为数学题发愁，那时觉得原来学霸也会有发愁的时候。

赵瑧言现在做数学应该得心应手了。

这两天每考完一科，他都要跟赵瑧言对一下答案。

“你从来不对答案的啊？”赵瑧言好奇地看着他。

“想体验一下考完对答案是什么感觉。”左弈说。

考完最后一科英语，教室里开始躁动起来，学校直接放了他们，连晚自习都没上。

“我们考场那些普通班的，见到左弈还有半小时打铃就做完试卷，眼睛都直了。”李柯嘉绘声绘色地描述着这两天考试的情况。

他突然感慨：“唉，说实话，我这次也是第一次见到，以前他一考试就睡觉，快打铃了才在答题卡上涂涂画画，因为宪哥教数学，他才稍微用心一些。”

对此，左弈无动于衷。

赵瑧言问他：“你还要对英语答案么？”

左弈打了个哈欠，摇摇头：“不对了，考完了还对什么。”

赵瑧言也没细想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何宪知从勤俭楼下来，看到他们六个又凑到一起：“放学了还不回家？”

“马上回。”左弈应道。

何宪知刚走出几步又折回来，他看着左弈：“这次考试你没问题吧？”

左弈睁着他那双无辜额眼睛，问：“能有什么问题？”

“这两天各科老师都在找我问，左弈这次期中考试该轮到哪科没考好了。”何宪知扶额。

左弈戚戚道：“不至于吧，我这次考得还可以。”

“那就行，我也好跟其他老师交差。”

何宪知嘱咐他们早点回家之后离开了。

*

左弈洗完澡坐在电脑桌前进行思想斗争，要不要现在就给赵瑧言打电话。他们刚考完，老师没布置作业，但赵瑧言应该会自己刷题。

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嗡嗡震了两下，左弈以为是赵瑧言的消息，没想到却是一个陌生的头像，左弈点开。

一个生姜：哥哥，你明天有没有空？

左弈盯着那个名字想了半天，生姜？姜？姜予林？

他问姜予林发生了什么事。

一个生姜：我有事想找你帮忙，明天我上兴趣班，下了课你来找我好不好？中午12点。我在这里上课。

一个生姜：[位置]

左弈：“……”

现在的孩子还真是不客气。

第二天中午，左弈出现在了姜予林兴趣班的留下，他抬头看招牌，这不是卓微家开的吗？

正巧卓微从楼上下来，两个人对上视线。

卓微：“？”

左弈：“……”

这位少爷周末一个人出现在这里，这栋楼全是培训机构，如果说是赵瑧言倒不奇怪，左弈？为什么？

“你怎么在这里？”卓微问道。

左弈正想着怎么开口解释。

“哥。”姜予林满脸笑容就向他冲过来。

卓微现在头顶全是问号，“你们什么情况？”

左弈望天：“说来话长。”

姜予林很乖巧地叫了声“卓老师好。”

他跟左弈是同学，一个是老师，一个是哥，怎么听都像差了辈分。

“我现在不是你的家教了，不用叫老师。”卓微冲左弈扬了扬下巴，“你怎么叫他的就怎么叫我。”

卓微又看向左弈：“所以，你们怎么混到一块了，赵瑧言呢？”

左弈也不知道姜予林找他来做什么，昨天姜予林给他发信息，神神秘秘的，估计是什么不能让家长知道的事，所以来找他这个才见过两次的人。

等他们三个人坐到K记，姜予林老老实实从书包里拿出几张试卷，低着头，小声说道：“老师要我们把期中考试的试卷带回家给家长签字。”

桌上摆着语数英三张试卷，不过分数都不是很好看，甚至左弈都很久没见过这分数了。

语文61，数学65，英语62。

左弈了然，这是不敢把试卷拿回家，找个人模仿家长签字好交差，又因为实在不知道找谁了，这才发信息给他。

他还没开口，卓微先把刚才点的套餐放到一边，皱起眉：“你怎么考的？”

姜予林低着头不敢说话。

“我才没教你多久？”周围人多，卓微压低了声音，“你老实交代，上学都学去哪儿了。”

左弈是第一次见这么严肃的卓微。

姜予林讪讪道：“我上课都听了，但是听不懂。”

卓微深深吐了一口气，把怒气压下：“你那么聪明，认真听不会听不懂，我给你上课的时候不是都会吗？是不是最近没人管你，你就玩疯了。”

“最近只有我一个人在家。”姜予林最近都是司机接送上学，回家了由保姆照看着，但是保姆又管不了他学习，他就无法无天了，每天回家玩游戏到深夜。

“你爸妈呢？”左弈终于能插上一句话。

“我爸出差了，我妈最近也经常不在家。”姜予林说着眼眶红了，用手揉了揉眼睛。

王秦最近不在家？不知道为什么，左弈第一个想到的是赵瑧言。

他耐着心对姜予林说：“你想让我帮你签字是吧，但是我不是你的家长。”

姜予林小心翼翼地把试卷收进书包里，拉上拉链，“我知道了，那我回家了。”

左弈揉了揉眉心，叫住他：“你先等等，这件事，你问问你哥。”

“他哥？”卓微一脸不可置信。

“赵瑧言。”

卓微瞪大了双眼。

左弈补充道：“没血缘关系的。但现在除了找赵瑧言，我不知道还能找谁。这个年级的小孩敏感得很，万一闹个离家出走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