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剑有些难受，说不出来这是什么感受。
泪水在掌心灼热得烫手，活了两千多年的他不是特别理解这种感觉，只是凭借本能将面前的人拥入怀中。
晚风徐徐。
楚清妍不是一时有感，自从恢复记忆后，她就想念义父、高昭、魏茹兰，还有许许多多亲切的同门。
她其实想了很久很久，只不过今天因为干娘的平安符更想了而已。
也不是故意要哭给凌剑看，一时间情绪上头，等情绪回落，顿觉尴尬。
要不还是找个地洞钻进去吧……
凌剑拥着她，清冷又温暖，在温热的躯体下和清凉的晚风交错下，他说。
“我送你回去，回人界。”
她瞬间睁大了眼，想抬头看着他问怎么能回去，微小的挣扎被按住。
“不过现在恐怕不行，等我一段时间，很快就能回去了。”
凌剑的声音温柔沉稳，像是黑暗中巍然不动的大山，让人很安心。
楚清妍听了不再挣扎，手悄悄环住了他精瘦有力的躯干，安心靠了上去。
因为说好了要送她回人界，一直在魔界四处游玩的毕方也回来了，见到她第一句便说。
“楚清妍，我要回去了。”
她愣了一下，随机反应过来它要回天界了。
“吾潜到人界，现在他们发现吾不见，传信让吾回去。”
“我该回去了，不能陪你去人界了。”
毕方说着话，话语里没有以往的不可一世，它看着她，问道。
“你呢，回人界后打算做什么？”
这话把她问沉默了，回人界做什么？她只是想回青禾宗，没想过后面的事。
“你和凌剑……”毕方沉默了一会道，“他定是要回天上去的，你呢，你还修道吗？”
我们还有见面的机会吗？这是它没说出来的话。
楚清妍垂眸，过了一会抬眸，明媚的笑容在脸上绽开，“修啊，为什么不修？”
她知道毕方担心的什么，担心自己因为听闻仙界做下这种恶事，便不愿修道，不愿飞升仙界，对上毕方诧异的眸子，轻笑道。
“道本无错，错得是人心。”
毕方垂眸，点了点头。
毕方的离开是在三天后的早上。
那天早上醒来，没看见毕方的身影，还只道又跑出去了，桌上多了一块流光溢彩的石头也只以为是毕方从哪里捡来的，知道红日西落，还不见身影，这才隐约意识到什么，拿起那块石头。
一直被搁置在桌上等着被人发现的石头，在她拿起的一瞬，毕方的虚影便在石头上方显现出来。
“楚清妍，吾走了。”
说完这句话，毕方的虚影沉默了很久才眨了眨眼继续道，楚清妍隐约见虚影眼里晶莹闪动。
“我们天庭再会，你记得到时候来找我，我住在梅溪宫东兴殿，记得啊。”
“这根心羽留给你，到了仙界用它联系我。”
毕方把心羽用的方式跟她讲了一遍，讲完后恋恋不舍的看了她最后一眼，至此投影消失，桌子上的石头也变成了一根流光溢彩的羽毛。
楚清妍把心羽拾起放好，坐在桌前也不点烛火，任由黑暗包裹全身。
明月冉冉升起，门发出轻微的声响，有人走了进来。
来人似乎不愿打搅她的寂静，等了好一会才出声。
“走吧。”
楚清妍抬头望向凌剑，沉默了一会，拿上焱阳剑和他一起走出房间，一出房间视野瞬间明亮。
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圆，将地面的一切都洒上银色的光辉，看着如白日一样晴朗清晰。
“它走了？”
“嗯嗯。”
“也好，它总是要回去的。”
凌剑说完后，两人再度陷入沉默。
这几天不仅是和毕方，和凌剑也聊了很多，聊他的过去、现在、未来，聊完才发现凌剑的过往竟然超乎她想象艰难。
本以为凌剑天才少年，必是和程听寒一样，修道之路顺风顺水，却忘了这是魔界，魔界的灵气早被‘山河卷’席卷一空，凌剑的修道之路也变得异常困难。
“所以你才想到去人界？”
她摘下伸过来的桃花，坐在屋檐上，问身旁的凌剑。
“是，也不仅仅是为了这个，还有对人界的好奇。”
“到了人界之后呢？那些危险的地界怎么探出来的？”
好奇地看着他在阳光下分明的侧脸，阳光透过桃树，在他脸上留下斑驳的光影。
问的是凌剑之前带她磨练的那些地方，一个个都惊险地让人吃惊。
“怕被修士发现，避免麻烦，走的路都是些没人走的，也就发现了不少地方。”
阳光正好，凌剑说这话的时候波澜不惊，像是讲别人的故事般。
楚清妍不依不饶的问了很多很多，连着三天他们都坐在房檐上，坐在盛满桃花的枝头下，俯瞰良图城，一直从良图看向远处的无妄海，直到圆日落下，这才不舍分别。
就算分别也要你送我，我送你的磨叽良久，有一次经过萧赤云房门前，萧赤云终于忍不住让他们消停点，不要让她凌晨还能听到几次三番的脚步声。
或许是这几天话都说完了，此刻在月色下的他们才那么安静。
一直安静的走了很久，走过长廊，走过萧赤云的房门，走过桃花树，终于来到了一片荒凉的空地上。
月光下，荒草萋萋，一身红衣的萧赤云站在空地中央。
“来了？开始吧。”
萧赤云挑眉看向二人，在她的身边，一个发着白光的圆阵缓缓亮起，楚清妍踏入阵内，凌剑在萧赤云对面站定，随后二人同时出手，站在阵法内的楚清妍只觉得白光越发刺眼。
刺得她心慌不已，她看着凌剑墨色的瞳孔，那双眸子注视着她，好像只看得见她一人，隐隐有些哀伤。
她忽然间平静下来，心也不再慌乱，看着凌剑，在满目的白光里，笑道。
“你说仙界也会有桃花是吗？”
凌剑一愣，墨色瞳孔里慢慢盛了笑意，点了点头，“是。”
仙界有一颗桃仙，活了上万年，开花时，香气无处不在。
“那我们一起去看桃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