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看看就好。
巴太向我表白心意后的那些日子,我的心里常常想念着巴太,和从前对他的暗恋不同,当对方的爱意赤裸的袒露,这使我对他更加的牵挂。我的心神总是时不时就飘向巴太,想着巴太此时此刻在干什么,想着在夏牧场的毡房里表白的那晚。
我在布尔加阿姨的家里帮忙做工时,那些男人女人们总是取笑我,说我的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想巴太了?还说我怎么总是在笑,是不是又想巴太了?
萨娅挪着板凳来到我身边,手里仍然拿着工具使劲地切着砖头,棕色头巾将她的头发包裹,耳垂下的银白耳环随着她身体的前倾后仰一晃一晃的。
“是不是用我去年教你的那个方法,你和巴太好了?”
“什么?”我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但由于害羞,假装不懂她的意思。
“就是那个嘛,脱了衣服,跟巴太表白。”她放低声音问我,“有没有用胸蹭他?”
“没有,哪里有呢。”我慌张地用工具切着砖头,心里却在回想着几天前晚上的毡房里,巴太抚着我的手让我去触摸他赤裸健硕的身体,壮实的胸肌、腹肌……指尖触碰的刹那,我如触电般紧张的缩回了手。
“我受伤了呢阿依扎提,看这是铁丝刮蹭的。”伤口很浅不深,他委屈受伤的眼神看着我,“很疼,怎么办,你帮我上药好不好?”
“干活的时候怎么不穿衣服?”我打开医药箱,取了棉球和碘伏。
“很热嘛,而且在家里干活,外人又看不见。”
我小心给他擦拭着,指尖时不时蹭到他温热的身体。
“你是不是吃醋了?”他狡黠得意的问我。
“嗯?”
“我光着膀子不穿衣服,被谁看见了,你吃醋了是不是?”
我手上的劲不由加重了些,他嘶了一声,“阿依扎提,你真的吃醋了啊。”脸上满是羞涩又得意的笑。
“没有,你不要乱说。”
“就有嘛,看你的脸都红了。”他从抽屉取出一面小镜子给我,我在镜面上清楚看到我的两个脸颊仿佛长了红苹果似的。
“给你摸……”他放下镜子,攥着我的手腕抚上他壮实的身体,“怎么样?你老公厉害吧?阿依扎提,你的脸好烫啊。”
“嘿,萨娅,人家夫妻俩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坐在萨娅旁边的另一个姐姐听到我和萨娅的谈话,打断了我的回忆。
“阿依扎提是妹妹嘛,我的好妹妹嘛,我当然要教她一些驯夫手段。”萨娅凑近我耳边,教给我一些羞人的夫妻床事,我的脸立马变得更加红温,她捏了捏我的肩叮嘱道,“记得啊,这不是讨好他,是在讨好你自己,女人也要享受嘛。”
当萨娅和我交谈完,我抬起头,目光恰好对上很久未见的阿斯罕,他恰好也正在看着我。他的面色十分不好,比之前他受伤时还要难看。那时他见到我至少还会笑,会发脾气,现在不知道他在草原生活的如何,见到谁都没再发自内心的笑过,变得沉默寡言。
“阿斯罕,你的情人。”一个姐姐跟萨娅说着,“之前村子里不是流传你和阿斯罕睡过?”
“放屁,那是阿斯罕这个坏小子造谣的。”萨娅自证清白,“天神会惩罚所有造谣者的!”她的话就是明明白白告诉阿斯罕的,我清楚看到阿斯罕敛下眼眉,失神的给做工的人们分发着冰糕。
分到我这里时,他攥着冰糕的手顿了顿,我低着头继续干活,没有刻意去看他,但我能感受到那双曾经满是笑意的眼睛此时正在凝视着我。
我抬起头认真地看他,熟悉的青年不再是从前意气风发的模样,他长了胡茬,没有来得及修理,鬓边的头发有几根显眼的白。我不想让气氛变得尴尬,毕竟我们是朋友,甚至算是很好的朋友。
我放下工具和砖头,拍拍手正要去接冰糕,他手里的冰糕忽然迅速地丢到我身前的砖头上,似乎是他有意为之,发泄着心里的怒火。
砸在砖头上的冰糕碎了。
有男人看到后说道,“阿斯罕,阿依扎提是巴太老婆,别那么对人家嘛,让巴太知道了非打你一顿不可。”
阿斯罕向人解释,“说什么呢,我怎么对她了?”说着,他拾起碎了的冰糕,向我道歉,“不好意思啊,我重新给你拿一个。”
他取了新的冰糕递给我,未等我开口问他,他已经扭头转身跟那些男人们继续说着话,“这次总行了吧?”
他捏着那袋被他砸碎的冰糕,里面早已化成冰水,拆开袋子咕噜咕噜一仰而尽。
后来我又听到几个男人窃窃私语着,“我知道你惦记着她,但人家现在毕竟结婚了嘛。”又有人插话,“夫妻俩很恩爱呢。”
后面的话我就听不清了。
巴太每次都来接我回家,只用看落日下山的程度,我已经能够准确地掐准他来布尔加阿姨这里的时间。当我看到落日下山不到一半,我猜巴太应该来了。
果然,我转身就看到巴太和往常一样准时的来到这儿,他已经站在不远处正向我走来。落日将他的身影拉的很长,为他身体的轮廓镀了层金边,当他伸手替我拂去额发的灰尘,萨娅姐姐她们的悄笑声传到我的耳边。
巴太拉着我回家的时候,我扭头瞥了眼身后,再次看到熟悉的身影,熟悉的蒙古族青年。
当年嘴里叼着芨芨草的青年,笨拙热烈地想着法子制造我与他的羁绊;如今他嘴里叼着冰糕棍,默默注视着我与他渐行渐远,无法挽留的结局。无声融化的冰糕如无声的爱意,太阳都有东升西落,而蒙古族青年的爱意只有升起,从未降落。
我这时才清楚明白,我与他之间,他从来没有变,他还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青年,唯一变化的是我。
从前他离开草原进城打工的前几天,我们为了躲避狼群躲在深邃的岩洞,亲密的身体距离使我在岩洞内对他悄悄的心动过。我想在他离开后我们可以通过信件往来继续保持联系,但我们只通过几次信,后来我更是失去了他的讯息。我将这件对于我而言十分私密的事告诉了嫂嫂,嫂嫂说,哥哥外出打工的时候见到了阿斯罕,阿斯罕好好的活着。那他为什么不再回我的信件,不再给我写信,电话也不打,我想他一定是在逃避着我,躲着我。我对他短暂无声的心动很快升起又落下,我如往常一样的继续生活,没有他,我照样可以交到其他的好朋友。
夏牧场那么热,巴太从城里买了电风扇放在毡房,插上插头按下键,风扇就开始自动转起来了。以前家里没有安装风扇的时候,只能用扇子吹风,如果家里没有活的话,我和巴太坐在一起,他能给我扇一天的扇子。桦树皮做的扇子,带着淡淡的桦树清香,巴太解热的办法除了用扇子扇风,干活的时候还会在肩膀搭条毛巾,出了汗就利索地擦擦,有时他见我也是一脸汗,攥着毛巾干净的一边给我擦汗。
我特别喜欢躲在巴太的阴影里乘凉,他的身躯高大健硕,他的阴影总能将我完完整整整的包裹。他在羊圈旁修补着围栏,太阳把他的影子拉的很长,我蹲在他的影子里,在他需要钳子的时候递给他钳子,需要钉子的时候挑个结实的钉子,需要铁丝的时候把铁丝圈的头递给他。
他用眼睛大致量足需要的铁丝长度,用钳子一拧,铁丝就断了,手里的活干完,我看他仍然需要铁丝,提着铁丝头递给他时,他叉着腰笑着看我,“阿依扎提。”说着顺手把我递给他的铁丝头接住。
“嗯?”
他边说话边干着活,“毡房里有风扇,你跟着我出来晒太阳?”
其实在他的影子里乘凉并没有凉快多少,我只是觉得在毡房里又闷又无聊,我的注意力总是不由自主地跑到巴太这里,太阳底下他干活时绷紧的脊背,擦汗时滚动的喉结,深深烙在我的心底。
“晒太阳有什么不好嘛。”我扶着围栏木板,他用铁丝将羊圈围栏修补好,一只手拿着工具一只手牵着我回到毡房,把风扇打开,看了看毡房里没有苏力坦,于是问我,“阿依扎提,你是不是特别想和我呆在一起。”
自从他跟我表白心意后,说话总是很直接,而我仍然非常羞涩,适应不了这么直白露骨的情话。
他攥着我的手,目光羞涩地直视着我,两个脸颊红的像是在高温下蒸煮,“说嘛,爸爸现在不在家,我就想听你亲口说。”
我点着头,双手被他攥在带茧的手掌心,他的指腹缓缓摩挲着我的手背。
“巴太,我想和你待着。”
他问我,“有多想啊?”语气里带着得意的笑。
我回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那种。”
他一把将我搂进他的怀里,贴着他滚烫的胸膛,“我也是。”
铁风扇嗡嗡嗡的响,巴太的体温渗进我的身体。
“热,巴太。”
“刚刚不是还说喜欢和我待着?”
我有低血糖,有一回割牧草时不小心晕倒,被牧民发现后他扶着我起来,带我回了家。其实这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有些劳累,加上早上吃的有些少,才导致晕倒。
自这之后,巴太出门回来总会买很多糖放在家里。家里经常有小孩来,要么是来找兔子玩的,要么是来找巴太玩的,要么是闲的无聊随便逛逛,撸一撸家里的羊儿马儿。他们听说巴太做过驯马师,当时很崇拜巴太。但小孩们刚来到家里就已经闻到糖味,争先恐后地将一大袋子各式各样的糖分完了。
巴太回家后发现糖袋空空如也,斥了几句没有“规矩”的小孩们,第二天又去买糖,他像布置陷阱的猎人,在家里各处放糖,在我的化妆盒里藏几块话梅糖,在衣柜里放几块柠檬糖,在抽屉里放几块苹果味的糖……最后拉着我坐到炕边,掀开枕头给我看,“你最爱吃的葡萄味的,这个不许给别人吃。”
我应声点着头,当小孩们循着甜味再次涌进毡房时,巴太把我爱吃的葡萄味的糖,还有苹果味的,酒心巧克力的,杏仁糖,奶糖……全都藏在我看不见的地方,连我也不知道。
小孩们没有看见自己最喜欢的大白兔奶糖,向我嚷嚷着要吃奶糖。此时巴太坐在厨房里烧着柴火,往灶膛里扔了几块桦树皮,见到我进来,一眼就知道我想干什么。
“巴太,奶糖放哪里了?”
“小孩吃糖吃的多了掉牙,不给。”
但他藏糖的秘密基地很快被我用温软的吻套了出来。
孩子们有了心心念念的奶糖,反而变得更加讨厌巴太,从以前的“厉害的驯马师巴太叔叔”变成“草原最小气的小气鬼巴太!”
他们咬着奶糖在我身边转悠,跑来跑去,跟我聊天搭话,问我什么时候生宝宝,他想要一个妹妹,但爸妈给他生了一个弟弟。
“不然你们问问巴太?”
小孩们对巴太忌惮又生厌,他们跟我说,“你不要跟巴太生宝宝好不好,不然我再也不喜欢巴太了。”
巴太看上去在干着活,其实一只耳朵经常放哨,专门听着我和草原小孩们的谈话,当他听到小孩们不让我和他生宝宝的时候,心里下意识地以为他们不让我和他做夫妻。
“不跟我生跟谁生!”他从毡壁拿到马鞭,作势般生气地将他们赶走。
我制止他,“别吓着他们。”
小孩们一哄而散地逃走,他把马鞭重新挂到毡壁,从鼓鼓囊囊的裤兜里掏出他为我留的我最爱吃的葡萄味糖,糖袋在他的裤兜烘的发热,“给,不够吃我明天再买。”
*写的比较匆忙,因为看见一些地方情节有点突兀,所以在番外补充一下,先随便写写,之后再改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