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兆之的病都是他一次次忍着不治积出来的。
苏木给他几针,也不管林兆之口中说得公务有多繁忙:“再忙也要把药喝上再去。”她将银针收回锦中,看着榻上被刺成刺猬的林兆之,十分满意。
“林大人可不能讳疾就医,你这副身体就算拿药养着也未必能养好。”苏木说着压低声音:“我可是一听你病倒了,便从楚府出来了。”
易宫瞟两人一眼,很默契的到门边左右看看,将院子里那些闲聊的小丫鬟驱散开才回屋。
苏木皱眉,有些疑惑:“我回府的时候怎么都不见街上有人?”
易宫刚回来便听到了这句,他也奇了:“这么大的事儿你不知道?”
苏木更疑惑了:“什么事?”
“疫病。”易宫啧啧两声:“这病都闹了半月余,止不住病,大家只能不出门。”
“...”苏木还真没听到。
在楚家她就在楚小姐的院子里待着。院里的丫鬟苦着脸,药也是苦的,感觉在那里待久了就没有不苦的东西。
病气不只在楚之宝身上,还在楚家宅子之上。
外面的消息传不到她这个医师耳朵里,也没人说外头的消息。
府中每个人都在担心楚之宝的病情,没精力再担心其他。
要不是楚元赋接到林兆之在职位上昏倒的消息告诉她,怕是苏木还不会知道。
楚府下人是真不谈别的闲言碎语。
现在知道这消息,苏木不会坐以待毙。
林兆之脸上额头上被扎着细细的长针,一张嘴就牵扯着不停晃。他只好闭上嘴,给易宫个眼神。
易宫懂了,开口道:“你若要救人便去吧,我们支持你。”
苏木扫过林兆之:“先给大哥喝了药再说别的。”她一顿,又想起院里那个煎药的人,问:“院里那位是谁?我回来这么久怎么没见过?”
林兆之哪知道外头有谁,眨眨眼示意自己说不了话。
苏木常年在外,不是在西疆就是钻到别的什么地方去寻草药。她之前跟着个老师傅一起游历行医,后来那师傅去了便只剩下她一人。林兆之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在一个地方做义诊,没认出来坐在她面前的人是曾经的大哥。
后来她也没怎么和林兆之待在一起过,依旧像以往那样在外游荡,行医问诊。算来这次入京,苏木也是第一次接触林兆之身边除了易宫外的人。
易宫替林兆之解答:“是府里的姨娘,主子叫红梅,外头人喊春分,你随我们叫就好。”
一听姨娘二字,苏木一脸听到什么不得了的轶事,脸上表情都变了。
易宫话出口,才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一个他从来没意识到的问题。
主子如果是断袖,怎么会纳这房妾室呢!
他越琢磨越不对,深觉那个姓祁的就是个祸乱主心的妖孽,怪不得自他接苏木回来后就见主子对红梅冷淡不少。
定是在红梅之后,主子才被那狐狸精勾了魂。
“那祁将军也知道你家里有房美妾?”苏木打趣问。
林兆之动动嘴皮,针在脸上晃了晃。
苏木上前将银针都拔下来,等林兆之回答。
“他知不知道有什么要紧的,去楚家这些时候可发现什么别的了?”林兆之终于能说话了,他看着这两人:“又不是中风了,干什么在我脸上扎针?”
苏木撇嘴。
要不是在脸上给你扎了几针,你又跑出去要去处理什么公务去,谁拦得住。
她这么想,但没这么说。
“你这么说便是祁将军不知道啦?”苏木喟叹:“也是,他那性子要是知道你纳妾,早该杀过来了。”
易宫狐疑得盯着苏木:“你也知道?”
苏木挑眉:“什么?”
“就是主子那男的的事情啊。”易宫声音低了一度,生怕被门外的红梅听到。
“我想应该很难不觉察出来这两人的异常吧。”
“...”
易宫感觉自己被讽刺了。
“我倒有一点好奇。”林兆之自己坐起来半靠在床头:“他怎么发现你和我之间有关系的?”
“鹤纹衫。”苏木说:“你那时候给我带的鹤纹衫自己也有个相同的,他说他见过,提到了你。”
易宫不解:“光这个能说明什么?”
“他半夜看到我偷摸放信鸽了,差点把我辛苦养得鸽子给吃了...”苏木站累了,往床边凳子上一坐:“第二天就拿鹤纹衫诈我,我不说就把我传信的鸽子拿出来要炖掉。你们知道训一个能传信的鸽子有多难吗!?再说,大哥自己说他是好人,能救就救的...我猜这将军也不会做什么不利大哥的事儿,就说我是来这儿为你找解药的医生,顺带着行善。”
苏木没骗人,她之所以去西疆待了那么久,最主要目的就是研究出解开林兆之身上的药或者虫。
皇天不负有心人。
还真叫她误打误撞找到了。
易宫难过:“竟然有这么多事情都瞒着我吗?主子,我难道不是你最信任的人了吗?”
“你还和他说什么了?他回来之后说你同他聊了很多我。”林兆之倒是不见生气表情:“你还把私印给他了?”
“他明抢的!”苏木声音都压不住高了起来“我印章放在那儿被他拿走了,才不是我给的。”
她有些心虚,想岔开这话题。
这祁元辰一点都不遵守诺言,说好的她告诉祁元辰林兆之的事情不告诉是她苏木说得呢?
果然男人的话靠不住。
“我在楚家这些时日虽然没发现别的,但有一点能肯定。”苏木说:“楚之宝确实命不久矣。”
易宫听着不对,看着苏木。
这话题转的也太生硬了些吧...
林兆之也没继续追究,顺着她的话问:“是吗?还剩几年?”
“怕是一年不到了。”苏木翘起二郎腿:“她脉如浮木,漂泊无根,就只剩一个东西吊着命了。”
林兆之沉默,良久才道:“去年从楚府里出来的医师也说她怕是只剩一年不到了,眼瞧秋天过去便是冬,又一年过了。”
“这楚小姐奇就奇在这儿。”苏木凝眉:“她这病自打娘胎里带出来就吃这个差得身子骨,还总重忧思,气也没少发。可偏偏撑着口气,将那一副病皮撑起来了。”
医学奇迹。
苏木还从没遇到过这种病人。
太神了。
病都已经麻痹了她下半肢,再往后便是胳膊脖子。
就是这种情况下楚之宝依旧没倒。
就算不为做监视去,听到这种病人,苏木也定是会去的。
林兆之没回话。
楚之宝算不得大威胁,只要楚元赋有心瞒她,她便插手不了京中局势。
林兆之觉得有困意上来,但他只合眼休息了一会儿眼皮,嘴上没歇:“方才问你的你还没说,你在祁元辰面前说我什么了?”
“药,我去煎药去,哥你好好休息。”苏木逃避,到屋门处刚开门就看见端着药站在门外的红梅,不知这么站了多久又听进去了多少。
“苏姑娘是要去配药吗?我方才按照你说的将黄连去了,又重新煎了一副。”红梅面色无异,像是没听到。
苏木低头看着药碗:“这么快?”
“一个时辰了。”
“...”苏木抿唇,低头闻了闻药味儿:“行,这碗可以。”
红梅腼腆一笑,偏头看到不远处的易宫。
她深吸口气,给要出门的苏木移开了位置,定了定神才进去送药。
林兆之闭着眼,似是睡着了。
房间内瞬间飘满药味儿,将短暂的尴尬遮住。
“主子,喝口药吧。”红梅小声说。
林兆之没睁眼。
易宫从红梅手里的盘子上端起药:“主子,先喝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