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刚过,斯托克斯家族便收到了英格拉姆夫人的邀请——她希望他们能在新年期间前往庄园小住几日。英格拉姆夫人是姑父威廉的姑妈,也是他唯一在世的比较亲近的亲人了。
英格拉姆夫人的碧湖庄园位于英格兰南部的乡间,依山傍水,景色宜人。即便是冬日,漫山遍野的冷杉依旧苍翠挺拔,湖面虽已结冰,但远处庄园高耸的烟囱仍升腾着袅袅白烟,为这片静谧的雪景平添了一丝温暖的烟火气。
克莱尔对这里并不陌生,幼时曾造访过几次,只是记忆已经有些模糊,只依稀记得,那时候伊丽莎白还在。这次来到庄园,她的母亲玛格丽特正忙着协助筹备一场新年舞会——英格拉姆夫人年事已高,精力大不如从前,许多事务都无暇亲自打理。
无意间,克莱尔偷听到了大人的谈话,也猜到了这场舞会背后的真正目的。英格拉姆夫人始终放心不下威廉,一直希望他能再婚,而这场舞会显然就是为此安排的。然而,以克莱尔对威廉的了解,他可不是个会轻易妥协的人。
果然,她从外面散步归来时,庄园内已经乱作一团,仆人们匆匆走动,气氛紧张得仿佛刚刚发生了什么大事。而一向冷静自持的威廉也在其中,尽管面露愧色,却依旧固执地站在原地,没有丝毫动摇。
克莱尔向他打了个招呼,刚要开口询问情况,便被玛格丽特叫住,让她陪伴威廉带来的两个孩子。她微微挑眉,看向那对拘谨地站在一旁的姐弟,心中疑惑更甚,但还是听话地照做了。
英格拉姆夫人的突然病倒并未影响舞会的如期举行。
克莱尔本就对这样的社交场合兴致缺缺,只得规规矩矩地穿上帝政裙,百无聊赖地跟在母亲身后,礼貌地向一位位陌生的绅士淑女点头致意。烛光摇曳,乐声悠扬,宾客们觥筹交错,交谈声此起彼伏,整座庄园都沉浸在一片华丽而热闹的氛围中。
她努力忽视手腕上的链坠——自从几天前不小心提到自己要参加舞会后,塞巴斯蒂安就没完没了地联系她,时不时地发来一句话,仿佛要随时监督她的行踪。链坠间歇性地发热,提醒着她某人依旧在对这场舞会耿耿于怀。
正当她暗自无奈地叹了口气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忽然映入眼帘。她微微一愣,眨了眨眼,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壁炉旁,一个金发少年正端着酒杯,目光放空,似乎正在神游天外。他站在烛光映照的阴影里,整个人沉静而疏离,仿佛与这场舞会格格不入。
——阿尔弗雷德?
克莱尔惊讶地瞥了母亲一眼,见她仍忙于社交,便快步走过去,压低声音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听见熟悉的声音,阿尔弗雷德微微一怔,待看清眼前人,冰冷的神情瞬间化作温和的笑意。他垂下眼睑,轻轻晃了晃手中的酒杯,声音里带着几分难得的轻松:“我和父母一起来的,还有我姐姐。”
他本无意参加这种场合,向来觉得舞会不过是浪费时间的无聊社交,但当他在邀请函上看到“斯托克斯”这个姓氏时,心中一动,最终还是跟着家人来了。他的直觉没错,他很幸运。
克莱尔望着他,眼中带着一丝歉意,露出一个正式而端庄的笑容:“那么……让我们重新认识一下。我是克莱尔·斯托克斯,很抱歉之前骗了你。”
阿尔弗雷德微微一怔,随即轻轻一笑,“别这么说,我理解你。也知道你那样做的理由,所以你不必感到愧疚。”他顿了顿,似乎下定决心般地看向她,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我能不能……请你跳一支舞?”
克莱尔愣了一下,随即眉眼弯弯,轻快地笑道:“当然。”
但他们并没有跳太久。克莱尔很快便觉得有些无聊。她轻轻叹了口气,趁着曲终之际,走到玛格丽特身旁,低声道:“我想去别的地方看看,可以吗?”
原以为母亲会拒绝,毕竟舞会才刚刚开始,可玛格丽特只是略微犹豫了一下,竟然点了点头。
克莱尔没有浪费这次机会,熟门熟路地带着阿尔弗雷德,悄悄穿过人群,沿着廊道一路走向庄园的图书馆。
一推开门,熟悉的木质书香扑面而来,厚重的书卷静静地陈列在雕花书架上,壁炉中燃着微微跳跃的火光,让整个房间都笼罩在温暖的暖橘色调里。
“果然,” 克莱尔笑着回头看他,“我还是更喜欢这里。”
阿尔弗雷德松了口气,嘴角微微扬起,显然也对这场舞会提不起兴趣。他随手抽出一本书翻看,漫不经心地问:“你不喜欢跳舞?”
“并不是,” 克莱尔耸耸肩,伸手拿起一本厚厚的天文学著作,“霍格沃茨的舞会我就很喜欢,那里氛围轻松自由,大家都很享受舞蹈和社交。”
克莱尔简单介绍了自己的学校,没有提魔法的事,毕竟阿尔弗雷德只是普通人。
克莱尔和阿尔弗雷德聊得兴起,不知不觉间,话题从学校转到了数学。阿尔弗雷德最近正在研究一道棘手的问题,而克莱尔则饶有兴趣地听着,不时提出自己的见解。两人沉浸在数字与公式的世界里,仿佛又回到了曾经在哈罗公学深夜探讨难题的日子。
烛光在书架间投下斑驳的光影,时间悄然流逝,直到远处传来舞会散场的声响,克莱尔才意识到夜已深。
阿尔弗雷德无奈地叹了口气,合上书本:“看样子,我该走了。”
克莱尔点点头,微笑道:“今晚聊得很愉快。”
他顿了顿,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笑了:“我也是。”
在走出图书馆之前,阿尔弗雷德回头看了她一眼,眼中带着一丝温暖的光:“希望我们很快还能见面。”
克莱尔轻轻一笑,没有回答,但眼神中也带着一丝期待。
……
凌晨的碧湖庄园沉寂如水,彻底褪去了舞会的喧嚣。夜色深沉,连守夜的仆人都倚靠在壁炉旁昏昏欲睡,庭院里的猎犬蜷缩成一团,偶尔耸动耳朵,却始终未曾睁眼,仿佛整个庄园都沉浸在一片静谧之中。
一抹黑影悄无声息地推开了二楼客房的门,门轴微微颤动,却未发出丝毫声响。微弱的月光顺着窗棂倾泻而入,映出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深邃的眉眼隐没在阴影之中,唯有颈间那条银色链条在光晕下闪烁着冷淡的光泽。塞巴斯蒂安站在门口,深色的目光紧锁在床上的少女身上。
他缓缓阖上房门,步伐悄然无声地走近床边,俯身凝视着沉睡中的克莱尔。柔软的棉被将她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截白皙的颈项,微微起伏的呼吸透着沉静的睡意。她侧着身,乌黑的发丝零落在枕间,长长的睫毛投下浅淡的阴影,眉心却微微蹙起,似乎睡得并不安稳。
塞巴斯蒂安低低地叹了一口气,指尖不自觉地伸出,轻轻拨开她额前散落的发丝。柔软的触感从指腹传来,像羽毛拂过,
他在她的床边坐下,目光落在熟睡的少女身上,思绪却飘回了傍晚的舞会。
他以前只是听说过阿尔弗雷德这个名字,知道那是克莱尔以前认识的朋友,从未放在心上。可今天,他才意识到他们的关系远比他想象的要亲近得多——他们在舞池里相谈甚欢,跳了一支舞不算,甚至还在图书馆里待到了深夜。
他远远地看着,却始终没敢靠得太近,生怕被发现。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皱起眉,心里那些烦躁好像又都回来了。于是,他低头看着克莱尔,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她的脸。
她在睡梦中皱了皱眉,轻轻地哼了一声,似乎有些不满地缩了缩脑袋,像只被打扰的猫。
塞巴斯蒂安盯着她的脸,嘴角微微抿紧,心情仍旧沉郁。
——这个假期,对于塞巴斯蒂安来说真是糟透了。
明明和往年并没有什么不同,自己还是一个人,可为什么这次却比以往更加难熬?
每年圣诞节,奥米尼斯都会被家里召回。塞巴斯蒂安虽然同情朋友被迫回到那个冷漠而压抑的家族,但至少奥米尼斯还有地方可去。而他呢?
他无处可去。
偶尔,他会在白天去看望安妮,少部分时间待在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读书,但大多数时候,他独自游荡在费得罗特的废墟之间,清理那些越来越猖獗的黑巫师和妖精。
但今年不同,他发现自己越来越难以忍受那种被抛下的感觉。
特别是克莱尔一整天都没有理他。
白天,他漫无目的地游荡在费得罗特周边,任由思绪被杀戮填满。可心头的烦躁却始终无法平息。
又一次,他站在一个据点前,微风卷起地上的灰尘,血腥味混杂着泥土的潮湿气息,让他感到一阵烦闷。他低头看向掌心里的一颗纽扣,那是他和克莱尔用来联系的纽扣——
没有消息。
他用夺魂咒控制着那个据点的妖精首领,让他挥刀砍向自己的手下。他手腕一转,甩出一道杀戮咒,轻而易举地解决了一个试图在暗中偷袭他的黑巫师。
周围逐渐安静下来。他站在遍地尸体之间,抬手擦掉溅在脸上的血迹。他看向那枚纽扣——
没有消息。
他的指尖微微收紧,心头不耐烦地翻涌起一丝烦躁。他从不喜欢等待,而这一次,尤其让他恼火。
“Crucio!”
尖利的痛呼声在夜色中回荡,那个唯一还活着的妖精首领狠狠地摔在地上,扭曲着四肢,痛苦地颤抖。他又一次低头看向那颗纽扣——
仍旧没有消息。
耳边的惨叫让他更加不耐烦,红光闪过,剧烈的爆炸声瞬间吞没了最后的哀嚎。他眸色沉沉,下一秒,毫不犹豫地幻影移形——既然她不理他,那就让他去找她。
月色洒落在女孩的脸上,柔和的光辉勾勒出她恬静的睡颜。那一瞬间,塞巴斯蒂安心头的愤怒和烦躁仿佛被无形的手轻抚平息,变成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可即便如此,他依旧不满足。
他缓缓伸手,轻轻掀开厚厚的被子,动作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她的梦境。
就在准备躺下的瞬间,他皱了皱眉,低头嗅了嗅自己。血腥味仍旧淡淡地萦绕在衣角。他随手挥动魔杖,施了个清理咒,彻底去除身上残留的血迹与尘埃。随后,他又用变形术将沾染着战斗痕迹的衣物变成了一套柔软的睡衣。
做好这些后,他才轻手轻脚地钻进了温暖的被窝。
熟悉的气息包围了他,那是属于克莱尔的味道,带着一丝淡淡的花香与书卷气息,让他终于感到心安。他微微侧身,小心地将她揽入怀中,动作轻柔,仿佛在捧着一件珍贵的宝物。
她的体温透过衣料渗入他的肌肤,暖融融的,令人沉醉。
这一刻,他终于得到了片刻的平静。
他低下头,鼻尖蹭了蹭她柔软的发丝,嘴角微微扬起,眼底浮现一抹满足的柔色。
他轻轻地收紧手臂,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了些,随后放下被子,闭上了眼睛,沉沉地睡了过去。
夜色沉静,月光轻柔地洒在他们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