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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2.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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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三大球,乃是对足球、篮球与排球三项集体性球类运动的统称,近年来,中国国家代表队在这三个大球项目上的成绩实在有些愁云惨淡。不过与其他二位难兄难弟不同,篮球运动在国内拥有着相当广泛的群众基础。不论学校走廊还是马路街头,总会出现那么些位在半道上突然开始旁若无人地表演无实物投篮的行为艺术家,篮球运动的普及由此可见一斑。

俞跃跨出体育馆大门时,雨已经停了,但阴云依旧低而沉地盘踞于天幕之上,尚未离去。风与云彼此推挤着,偶尔让出一道天空的裂隙,但转眼又消失不见,让人难以分辨云底的灰白究竟是还未倾泻殆尽的雨露,亦或是悄悄爬上天际的夜色。夏日傍晚本应明亮着的天空因此洇开一片似乎正随时间流逝,而愈发显得厚重的墨。

每逢休假,他们几个要好的同学总是呼朋引伴,彼此在社交软件上吆喝着相约到球场打球。而最受这帮高中生青睐的要当属这个坐落于海滨路旁的室内球场,对这些囊中羞涩的青少年而言,它足够近,价格也足够实惠。比起学校附近,人流量简直比路边挤满的冷库还要接近冰点的荒凉路段,有了体育馆的存在,这一段的海滨显得热闹了不少。

体育馆高耸的屋顶为在球场打球的人们遮风避雨,然而此时的俞跃看起来却依旧湿漉漉的。虽然用毛巾简单地擦拭过一遍,但在那种敷衍的手法下,依旧有不少水珠幸运地逃过一劫,此刻正拽着他的发梢往肩膀上落。那是汗水与清水混合而成的产物。打完球一身臭汗,俞跃实在没能抵挡住冷水的诱惑,凑到水龙头跟前把自己从头到脚浇了个彻底后,他这才换上了随身携带的干净衣服。

根据医生的提示,刚刚结束完运动后骤然吹风可能会使人体受寒,导致出现肌肉酸痛等症状。但当傍晚的海风如薄纱般温柔地拂过他的脸颊时,俞跃心中本就不多的防备也随之一同卸下。他立刻打定主意要沿着海边来一次慢速骑行,当然,顺带吹吹风。

将运动挎包的背带在自行车的车把上绕了几圈,俞跃骑在自行车道上,悬空的背包随车轮的每一次转动在半空晃荡,时不时和他抬起的膝盖撞个正着。距离雨停已过去了一会儿,路旁的行道树却依旧在进行着小范围的延时降雨。没有打伞的过往行人对此避之不及,纷纷绕路而行,他反而不躲不闪,迎着落雨自己送上门。今天是开家长会的日子,俞跃并不打算往学校附近去。话虽如此,他却也没有一个明确的目的地,只是沿着海边的堤岸一直往下骑行。

雨水凉凉地滴在身上,很舒服。

这般不走寻常路的特立独行,直到榕树的落果也一同黏黏地砸在俞跃身上才彻底宣告终结。或许是知道自己无法为人们带去身体上的凉爽,这些红黑色的小颗粒没有气馁,转而在行人与行车的身上留下自己难以去除的粘稠痕迹,在酷热的夏季里,体贴地为人们心底送去一份挥之不去的凉意。

在路旁刹住车,俞跃低头研究一会,才终于不情愿地泄了气,放弃徒手将榕树果实的浆液从白色T恤衫上清除的尝试。抬起头,他随手将低头时散落下来的额发往头顶撩,为迎面的海风梳理出雏形的背头,尽自己的一份绵薄之力。随意地观察了一下道路周围的情况,俞跃重新踩上踏板,然而却迟迟不见下一步的动作。刚刚抬起的脚又落回地面,俞跃跨坐在自行车上,非但不急着向前骑行,反而还倒退着向后挪动两步,以避让栽种在长廊平台上遮挡住他视线的绿化树。就在刚才,他的眼角余光似乎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铺设在平台上的人行步道砖经不住车轮的辗轧,再者海滨长廊的主要用途是为广大海城市民提供一个散步休闲的活动场所,自然绝不允许车辆肆意妄行。为安全起见,交通工具的禁止范畴甚至连旱冰鞋与滑板车都含括在内,这样严苛的禁行规定,当然不可能唯独对自行车网开一面。

随着俞跃脚尖点地,跨在自行车上一步步挪向供婴儿车和残障人士使用的缓坡,坐在一旁的保安大叔也站起身来,他将挂在脖子上的哨子捏在手里,朝自己的嘴巴越凑越近。眼看着距离哨响不过咫尺之遥,俞跃老老实实下了车,在对方目光灼灼的注视中,推着自行车爬上了缓坡,朝护栏边一个背对着他的身影走去。

果然,他没看错,又是那个家伙。

假日里,校园外,学生们自然不至于如往常一般身着校服,初次看见对方做便服打扮,俞跃心中难免生出些陌生感,不过这些许的异样,很快便被那副最近逐渐看惯了的身形所抵消。程鸢还是老样子,把自己挂在栏杆上,沉默地眺望着大海,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她套着黑白二色的T恤短裤,一头半长不短的黑发用黑色的皮筋束在脑后,脚上那双亮黄色的洞洞鞋似乎便是她浑身上下唯一的亮色了。

“喂。”俞跃在她身后不远处喊了一声。虽说每晚也只是互相说些例行公事似的套话,但一段时间的联系下来,俞跃自觉彼此目前的关系已经颇为熟稔。

雨后的人行步道砖湿漉漉的。自落果季开始,榕树就一直致力于在树荫下的砖面填涂属于自己的《秘密花园》。连日的雨水冲刷下,这片由榕树粘液构造而成的地毯却是顽强地存活了下来。周中的降雨拉开了汛期迟来的序幕,五月下旬,龙舟水如期而至。

在他的招呼声中,那个背对着他的后脑勺稍稍一偏,露出程鸢的半张侧脸。不待对方回话,俞跃便自顾自地感慨道:“连周末都特地过来吹风吗,真有你的。”他走近过去,伸出一只手在半空抓握,试图从海风中撷取一丝灵感,“这风是有什么魔力吗?难不成,虎门的风终于还是吹到了海城,你瘾才这么——靠!”俞跃差点没闪着自己的舌头。

短促的尖叫与惊呼在自行车架的碰撞声中戛然而止。

或许是打算转个身,只见程鸢握着栏杆直起腰来,然而她脚下一动,鞋底紧跟着就是“嗤”地一滑。得亏俞跃下意识地伸手,才没让她一下栽个五体投地,但两人却也因此摔做一团。

这可不是什么一男一女两个欢喜冤家能脸贴脸、嘴对嘴地摔到一起的八点档青春恋爱喜剧。两个人能感受到的只有坚实且湿冷的水泥地面,以及更加冰冷的自行车横杆。别说什么少男少女的那些个旖旎心思,能保证不在突发事件的撞击下露出龇牙咧嘴的表情就已经竭尽全力了。

“哈······哈哈,俞跃。”在俞跃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爬起身,程鸢脸上扯出一个惊魂未定的笑容,说出了她今天同他的第一句对话。像是舌头还不太听脑子使唤,她讷讷道:“你······你好啊。”

“我好,我当然好,我好得很。”俞跃同样回以微笑,只是这笑容怎么看怎么做作,颇有点皮笑肉不笑的味道,“但我觉得你不太好。五月就行此大礼,就是要拜早年也太早了点,哥们。”

这惊险的一幕自然也被周围的其他人看在眼里。还不等裤子汲取上长椅的多少积水,两人就在好心的大叔大妈对祖国花朵过分殷切的关心面前进退失据,不得不夹着尾巴落荒而逃。

兜兜转转,又走回到体育馆旁边。直到后背靠上露天田径场外沿还带着雨水的钢丝网墙,俞跃才发觉自己的心跳有多剧烈。他捏了捏鼻梁,一边缓神一边低声咒骂着优美的中国话,“我真是谢谢你了,我的梦差点就被你实现了,只可惜是噩梦,我甚至都不敢想我今晚会梦见什么。服了你了真是,幸好刚才那一下没给你膝盖砸结实了,不然哥们十年寿都得被你折掉。就算会游泳,掉海里头去也足够你受的了。”虽然心有余悸,但俞跃的声音听起来还算镇定。

“恩······啊。”程鸢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从嗓子眼里挤出两个没有任何意义的语气词。

“‘啊’什么啊?”俞跃正拍打着自己身上的衣服,试图清理刚才沾染上的污迹,突然,他的动作慢了下来。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的眉头倒竖,再开口时语气也逐渐变得不善,“喂,程鸢,你老实交代,你该不会是不会游泳吧?”

视线逐渐朝眼角游移,程鸢若无其事地侧过脸,双眼看向远方的海平面,“我几年前有学过。”她的嘴唇蠕动,小声而快速地吐出一段黏连在一起的音节,若不是俞跃竖起耳朵仔细分辨,他甚至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这个‘几年’是······具体几年?”俞跃问得相当诚恳。

“呃······”程鸢这一次的沉默时间持续得稍微久了些,但俞跃一直在旁边盯着她,眼睛一眨不眨,显示出十足的耐心。在对方长时间的凝视中败下阵来,程鸢终于张开嘴,犹犹豫豫地从牙缝里挤出一个数字,“······十?”

“什么‘十’?十······十年?”俞跃掏了掏耳朵,下意识地反问道,试图向对方进行确认,却没能得到对方的答复。他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喂,你不是吧,这都是哪一年的老黄历了?行吧,行吧。然后呢?你学会没?”

程鸢再次沉默了。虽然没能得到问题的答案,但她的态度已足以说明一切,于是俞跃也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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