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相思小说

繁体版 简体版
烬相思小说 > 金镶玉 > 第10章 女校之三

第10章 女校之三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Ni temps passé

(岁月不复返)

Ni les amours reviennent

(爱情也不会再来)

Sous le pont Mirabeau coule la Seine

(米拉波桥下流着塞纳河)

Vienne la nuit sonne l'heure

(任黑夜来临钟声敲响)

Les jours s'en vont je demeure

(光阴流逝而我却留下)

他深情地用法语将全诗朗诵一遍,全情投入,时不时脱稿闭上双眼,手部自然挥洒出一些动作借以抒发情感。

朗诵完后掌声知雷,宁风竟然眼角湿润,偏头哽咽着对遂晚说,“周老师的法文也太深沉浪漫了,就好像这首诗是他亲自创作的一样,真是惹人动情又伤感呢。”

遂晚对这些虚无的浪漫主义不为所动,内心一片漠然冰凉。她垂眸看课本,页脚栏有作者筒介,法国诗人纪尧姆·阿波利奈尔于1912年创作了这首诗歌。

那一年被称作民国元年,国家推翻腐朽政权,却并没有立刻结束动乱。变革之后往往带来旷日持久的割据,政治、经济、思想、科技百废待兴。

这个年份诞生的法国爱情诗,难免让她唏嘘。书寅在三尺讲台上的深情朗诵,于她也宛如靡靡之音。

遂晚按部就班上了一星期课程,犹不能算适应,无他,只因西方文学与艺术或浪漫或高雅,也表达出极大自由,但她始终不能共情。

周书寅自称学生时代留法,寒暑假会环游欧洲,他讲课幽默风趣,时常掺杂一些西欧的风土人情以及亲历的趣事,为人又洒脱随和,女学生们都很喜欢听他讲课。宁风更是很快为之举手投足间的魅力俘获,俨然成为迷妹。

其他几位老师也尽如此,他们摒弃照本宣科,却也只是谈一些文本之外情操的东西,配合严苛的西方礼仪教习,着力把女孩们培养成社会公认的淑女。

——社交时能接上男士的兴趣话题,讲流利英文,读新诗,接受过良好的教育,在晚宴上弹钢琴娱兴。她看来似乎有失格物致知之本源,说到底只是浮华社交场故作姿态的尤物。

她并非看不起这种人,只是难以融入,因此苦恼。

星期五下午卒课,不愿继续住在宿舍的名媛们通常回家欢度周末。

遂晚与宁风是一个宿舍的舍友,卒课铃声一响,她便背起书包欢天喜地同其他几个女孩子共同出校门,路上相约礼拜六一起去看电影。

遂晚要去康平书局交书稿,跟在她们后面也朝校门外走。铁艺大门外早已停满各家派来接小姐的车子,管家站在汽车旁,眺望千金归来。

一个少年偏偏站在最前头,剃寸头,穿黑衫,硬朗面容靓的显眼。看见她出来,毫不避讳地高喊一声:“白遂晚!”

声色改不掉痞气,加之他好劲的装扮,颈侧凶戾刺青,引小姐们异样眼光。猎奇与探究一并集中在遂晚身上,她已能听见周遭同学们窃窃私议。

竟是肖彻。

“你来学校干什么?”走到他身边,她低声问。

“接你,我不能来?”他声色如常,更易让人误会他们之间的关系。说完还要动手拉她,被遂晚一道寒凛的目光制止住。

她和他朝僻静行道处走,避开人群,“有什么事?”她问,“我正要去书局交稿,领到稿费就打算寄给你。”

“白遂晚。”这回肖彻单手拉住她手臂,他的力道出奇的大,一并遏止了她的步伐。手臂被箍得生疼,肖彻像抓鸡仔一样把她拨过来。

“说话什么意思,打发乞丐呢,小爷需要你赚钱养?上了个新式学堂,喝了几瓶洋墨水,跟我拿款儿,在那些开汽车的上流人士面前,想装不认识哥哥?”

“你和我在社团入契,这总是抹不去的过往。”

是,那段黑暗的、命运施加给她的暴行,即便她已从中脱身,荼毒仍如蛆附骨。

遂晚挣开他,“阿发,你有话便说,莫要当街和我纠缠。”

“你是翅膀硬了?”肖彻不怒反笑,她的坚执让他想到严冬屋椽上倒挂的冰棱,明明尖利一敲就碎,却要滴水凝冰不断生出尖刺。

正如她身后就是青石墙,他更进一步便能将她逼到无路可退,但他不想那么做,明知她会不顾一切反抗,他不想和她两败俱伤。

“阑社兄弟过得很不好。”他手叉腰,突然一拳砸在行道树干上。遂晚漠然看他。

“看见没有,路对面那家五金店,洪社下辖的铺子,他们新聘用的活计是之前阑社的社员。”

“白日里其他活计像驱使牲口一样命令他无休无止搬运重物,夜里围殴虐打,已经用金件弄瞎了他左眼。老板却说他签的是终身契,不肯放他另谋生路。”

肖彻满腔愤懑,“这种腌臜事并不鲜见,大街小巷,犄角旮旯,都有阑社解散后失去组织被其他社团霸凌报复的兄弟。从前阑社同生死的,哪个不是铁骨铮铮的硬汉,现在竟沦落到卑躬屈膝任人宰割的地步!”

“于心何忍!”

遂晚说:“你不是救世主,这些不全是你的过错。多年以后,洪社也会衰亡,也许再过一个世纪,眼下这些猖獗的社团此消彼长,终将不复存在。”

她的声音很平静:“阿发,走正道。”

康平书局的文牍伙计宋生已经和遂晚熟识,得知她就读中西女校,再查阅她递交的书稿时不禁有些不理解,对她本人则是一头雾水,不知该如何称呼了。

中西女校不都是广州实力雄厚的家庭把千金送去受贵族教育,往后在上流社会如鱼得水吗?这样打出生起衣食无忧的千金小姐也需要抄写书稿以赚取微薄薪水?

他还记得初见遂晚她只是个清瘦小女,白衫素净,真是不显山露水。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