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修斯再睁眼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
公寓里不止他一个人,格洛丽亚没有来,倒是有几个陌生人坐在一旁,卢修斯看到他们手里捏着魔杖。
“你们是……”卢修斯戒备地坐起来,冷冷地盯着面前的几个人。
他们身穿巫师袍,面面相觑,场面冷了几秒之后终于有人说了话。
卢修斯愣怔地坐在床沿,低头看着詹姆斯的手掌。这双手从未拿过魔杖,也从未接触过任何魔法物品,可是面前来自美国魔法国会的巫师却告诉他——
“詹姆斯·哈里曼,您其实是一位巫师。”
卢修斯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可我的父母都不是巫师。”
“可您有巫师的血脉,这是您与生俱来的天赋。”一位面容和善的女巫师这样说,“我们为您做了检测,您一直以来非常稳定从未产生魔法暴动的原因,是您天生魔力较为微弱。”
她说到这里似乎觉得魔力微弱是件特别令人悲伤的事,因此语气更加温和:“所以您即使未曾在适龄接受魔法教育、也没有魔杖为您梳理力量,也能保持稳定的魔力情况,没有出现异常的波动……简单来说,您因为一直以麻瓜自居而错过了接触魔法最好的时间。”
卢修斯不知道为什么松了口气。
“鉴于您从未接触过魔法,我们会尊重您的意见,选择成为美国魔法国会注册身份的巫师,或者让我们为您施一个一忘皆空的咒语,让您忘记昨晚发生的一切,做回纯粹的麻瓜身份。”
卢修斯垂下眼帘,掩盖了眼中流露的震惊和掩饰不住的恶意。
是的,恶意。
卢修斯虽然很想光明正大做回巫师,可他总要和詹姆斯交换回来的。
他不希望那样一个精明强干、奸诈狡猾,还对马尔福庄园有深入了解的人成为巫师,他希望詹姆斯一辈子都是卑贱无能的、只能靠动脑筋解决问题的麻瓜,永远也用不了魔法,成为不了巫师界的一份子。
卢修斯知道,如果詹姆斯成了注册身份的正式巫师,拥有了这个宝贵的身份,或许他很快就能在美国魔法国会一展拳脚,以他搅动局势的水准,这个可恶的泥巴种说不定真能在美国呼风唤雨!
而卢修斯绝不能忍受那样的可能性。
想到这里,他看向面前几位巫师——他们都用关切的目光看他,像围观一个刚刚11岁的孩子一般,慈善、亲切。
而卢修斯只是想,该用什么魔咒才能让这几个人闭嘴,抹掉这次魔力暴动的记录。
“我还想考虑一会儿。”卢修斯不愿现在就发动攻击,他担心詹姆斯的巫师血脉弱得发动不了什么有效的魔咒,“你们过几天再来吧。”
“当然,”其中一人说,“我们知道,您最近在筹备麻瓜议会的竞选,年轻有为,就算只做麻瓜也足够精彩了。”
卢修斯无力地扯了扯嘴角,装出一个虚弱的笑容。
他们幻影移形离开了。
卢修斯立刻从床上翻起来,从包里掏出了双面镜。他向其中输入詹姆斯那弱得可怜的魔力,双面镜那头的纳西莎很快出现在了镜中。
“西茜,来一趟我这里。”卢修斯说。
***
詹姆斯疲惫地站在小楼的门口。
小楼还保存着上世纪的风格,但因为经历过两次战争的洗礼,已经破败不堪。
住在这里的是一对老年夫妻,妻子是这栋小楼真正的继承人。
詹姆斯看着不太大的空间,又低头看着笔记本上划到最后一行的字迹,心中蔓延起一阵深深的担忧。
——这就是他能找到的,可能是灵魂交换反咒发明者后代的,最后一个可能了。如果不是这里,那么他手中的线索就全断了。
他抱着渺茫的希望敲响了小楼的门。
开门的正是小楼的继承人,一位年迈的妇人。
“是布兰特女士吗?”詹姆斯轻声询问。
妇人点点头,随即侧身为詹姆斯让开进门的空间。
詹姆斯姿态谦逊地走进了这里。破败的小楼里其实别有洞天,布兰特是位能够经营好生活的女主人,她干活颇有一把好手,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一尘不染。
“布兰特女士,我前来是为了查找一本书,或者说是一句话、一个词汇。”
“是什么样的文字呢?”
“请坐吧女士,我们坐下聊聊。”詹姆斯指着一旁看起来十分柔软舒适的沙发说,“这会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
为了避免违反《国际巫师联合会保密法》的规定,詹姆斯以戏说的形式向她描述了他在黑魔法研究书籍中得知的细节。
他讲述一位天真烂漫的普通女孩儿,是怎样被怀有恶意的人欺骗,带到伦敦的庄园里,经历恐惧与折磨之后被剥离身体,又经过未知细节的努力,最终用卓绝的天赋拯救了自己。
考虑到她或许是布兰特的先祖,詹姆斯特意从受害者的角度述说,将整个故事讲得励志动人。
“很抱歉詹姆斯,”布兰特女士摇摇头,“我并不知道灵魂转移的故事,也不够了解我的祖先。我想我未必能够帮助你。”
詹姆斯还不愿这样轻易放弃:“您的祖先中,是否有人曾获得过什么奇遇?比如忽然获得一栋房产,又或者是曾经失踪却最终找回的呢?”
布兰特女士沉思了一会儿,起身拿出一本家谱。詹姆斯来前曾约她询问先辈的事情,那时她就将这本尘封已久的档案从杂物间翻了出来。
她戴上老花镜——那也是个老物件,金丝框和纤细的链条看起来都是有些年头的好东西,或许也是祖传来的——在家谱中仔细翻阅。
“说起十七世纪,或许她会是你要找的人——菲奥娜·墨菲。就像她的名字一样,她是一位锐意进取、勇敢无畏的女士。很年轻的时候,她就获得了一座漂亮的庄园。没人知道那是从何而来,只知道它位于伦敦不远处。
“我的祖母告诉我,那个庄园里有可怕的诅咒,每当入夜都会听到凄厉的嚎哭。”
詹姆斯听着布兰特女士的话,感到希望仿佛就在眼前——一切都太符合了!
“后来,我的那位先祖就将庄园里的值钱玩意儿变卖,把财富投入到支持爱尔兰的独立起义之中。以防你不知道,我有一些爱尔兰的血统。”
17世纪的爱尔兰爆发过反英统治的民族起义。菲奥娜作为爱尔兰人,被英国的邪恶巫师绑架、试图杀害,在夺回自由之后,她当然乐于变卖庄园里的肮脏财物来支持自己□□。
“菲奥娜是一位有责任感使命感的英雄,她不但为将士们提供粮草和武器的资金,甚至还亲自去了前线,只是可惜那场起义没能成功。直到本世纪,她的遗愿才终于完成了一部分,已经过了太久了,真希望她能看到。[1]”布兰特女士不无遗憾地说。
她望着自己生活的这栋小楼说:“这里其实并非祖产,只是我的祖母选择在这里定居。说真的,我也问过为什么不回爱尔兰。”
“为什么呢?”
“阴差阳错的,我的祖母嫁给了一个英国人。他们的确深爱彼此,因而避世而居,躲到了这里。这儿风景很好,有农田也有池塘,养活自己已经足够了,我也就这么住下来。”
“夫人,墨菲女士有没有留下过什么?什么都行、哪怕是一句话,一个字……”詹姆斯感到希望触手可及,他心里几乎已经认定,菲奥娜·墨菲就是当初那个可怜但天赋异禀的麻瓜女孩。
布兰特女士沉吟片刻,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她说,“如果你是来找什么话,我想或许你愿意看看这个。”
詹姆斯无法言表自己的兴奋和激动。就好像他原本安定而充满希望的生活近在眼前一样。他激动地站起来,随着布兰特夫人的步伐来到阁楼。
布兰特女士弯下腰,从灰尘覆盖的旧物之中翻找,颇耗费了一番时间。詹姆斯垂手站在她身侧,为她分担一些拿取重物的劳动。他紧张得脸都更加苍白,直到布兰特女士最终拿出了一本笔记。
“这当然不是十七世纪的手稿,很遗憾。不过,这上面有我祖母抄写的一段文字。它们很神秘,我完全读不明白,字母看起来也很奇特……”
詹姆斯伸手要去接,却被布兰特女士避过了。
“我的祖母说,这是世代留下的一段文字,轻易不该告知外人。我必须告诉你——它拥有神奇的、不属于凡人的力量,但它只能用于拯救凡人的灵魂。如果使用它的人抱着恶念想要从中牟利,又或者他们贪婪到想要借此抢夺不属于他们的东西,就将遭受可怕的诅咒,注定要失去珍视的一切。”
詹姆斯听明白了——菲奥娜·墨菲留下的文字,是她留给与她有同样遭遇的麻瓜的馈赠,一条自救灵魂的法则。她将捍卫麻瓜使用它夺回自我的权力,因此心怀恶念、想延续生命摆脱衰老的巫师绝不能使用。
多么高尚的灵魂!詹姆斯甚至想要在一切结束之后为菲奥娜组建一个慈善基金会了。
“布兰特女士,我如今最不敢告知于人的秘密,正如墨菲女士一样。我绝不想残害他人,我只想重获属于我自己的自由。”詹姆斯真诚地发誓。
布兰特夫人点点头,她虽然用不着那非凡的力量,但她清楚,如果詹姆斯撒了谎,自有诅咒来惩罚他的贪婪。
于是她把笔记交到詹姆斯手中,“看看吧年轻人,或许你可以摘抄下来,但很抱歉,你不能带走这本笔记,毕竟它是我祖母留下的遗物。”
詹姆斯的双手都颤抖起来,几乎拿不住这薄薄的、泛黄的、纸张都发脆的笔记本。
那是一段,如尼文。
注:
[1] 1920年,爱尔兰独立运动蓬勃发展,1922年爱尔兰南部26郡成立自由邦,脱离英国管制。直到1949年爱尔兰共和国才完全独立。但至今,北爱尔兰仍在英国治下。